之前,她述說任何事情,說到眉飛色舞之處,總會忘情地衝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現在,她則總是在快要抓住他的手的前一秒,便硬生生地打停。
她也不再和他靠得太近,總是維持在一步之外的距離。偶爾,他也會抓到她正無助地瞅著他,像是在深思什麼似的。
他猜不出她的心思。畢竟,她如果對他沒有感覺,大可以直接拒絕他啊,她應該知道他不會因此而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但,事情又似乎不全然是那麼一回事。
他凝望著她時,她會臉紅地別開臉,代表了她對他不是完全毫無感覺。
那麼,印煒煒究竟在想什麼?
聶柏倫苦笑著,合上書本。真要命,誰來幫他翻譯印煒煒的心呢?
叮噹!
門上竹鈴清脆地響起一聲。
他胸口一窒,驀抬頭,果然見到了印煒煒。
她正苦著臉,一拐一拐地推門而入。
「好痛!好痛!」印煒煒一張臉皺成一團,穿著勃肯涼鞋的右腳腳背歪斜了一半,跛著身子走路。
「怎麼了?」聶柏倫飛步上前,立刻扶著她坐了下來。
「我快要到你們門口時,不知道哪個混蛋亂丟煙蒂,扔到我的腳背上。煙蒂沒熄,整個燙上來,痛痛痛——」她抬直腿,指著上面一個紅腫的水泡,一臉腳快斷掉的表情。
「等我一會兒。」
聶柏倫很快地從抽屜裡拿出燙傷藥膏,單膝跪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腳背。
「會痛就說一聲。」他望著那白細腳背上的紅腫,眉頭整個緊皺了起來
印煒煒看著他修長指掌握著她的腳,看著他用修長的指尖將半透明藥膏塗在她傷處周圍,她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下。
「很痛嗎?」聶柏倫抬眸看她一眼,不待她回答,他便已低頭對著她的傷處輕吹著氣。
他這一吹氣,印煒煒就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更甚者,她連耳朵都紅了。
要命,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腳會是她的敏感帶啊。
一股悸動正從他們肌膚相觸的地方滑入她的血液裡,讓她坐立難安了起來。
「喂——可以放開我了吧。」她著急地喊著,覺得整張臉都在燃燒。
聶柏倫再度抬頭,對上她不知所措的雙眸,看到了她的羞澀神色。
他揚起唇一笑,唇邊的酒渦更深了。
印煒煒想叫自己不許臉紅,可是它們卻不聽使喚地愈來愈紅。
「我純粹是因為很癢喔,所以才亂動的,你可別想歪喔。」印煒煒大聲說道。
「我原本沒想歪的,是你解釋之後,我才想歪的。」聶柏倫起身,雙手擺在她肩後的椅背上,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
她屏住呼吸,擋住他一身好聞的氣味,卻沒法避開他的眼神。
他正淡淡地笑著,唇邊笑渦淺淺漾著,深邃眼裡的笑意卻像是要蝕人心魂一樣地鑽入她的體膚裡。
「你……我……我要喝咖啡,你快去煮。」她大聲嚷嚷,慌亂地伸手去推他。
「你覺得你還能再躲多久?」聶柏倫直起身,低聲說道。
他的話在她心裡丟下一顆大石,濺得她整顆心狼狽地濕了。
知道如果還要做朋友,這一題就勢必逃不了。但她其實很害怕,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順從自己的腦子還是心。
她真的沒法子做出決定。
也許假裝一切如常,會是最安全、最不傷人的方法啊。因為她真的不敢深入,真的好怕戀情談不成後,會失去他這個朋友啊。
印煒煒的無言,讓聶柏倫的濃眉深鎖。
他無聲地走進吧檯裡磨豆子,煮咖啡。
「我同事說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她突然開口說道,目光投在他的身後。
「你答應了嗎?」聶柏倫的手一使力,水壺流勢頓時傾流得急了些。
這——就是她考慮了這麼久的結果?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趁著她意亂情迷時,逼她同意他的追求的。
但,怎麼會是這種結果!她明明也對他動情了,不是嗎?
聶柏倫抓著銅壺的大掌青筋畢露,下顎也隨之緊繃了起來。
「我還沒決定,不過也無所謂啊,反正我和丁大川分手了,多認識一些人,也沒什麼不好嘛。」她一聳肩,全身首飾叮叮噹噹地響著,像是在壯大她的聲勢一樣。
「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要叫我對你死心嗎?」聶柏倫把咖啡送到她手邊,黑眸沒有情緒地盯著她。
在她還沒改變心意前,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埋藏好他的難過,他不想把場面弄得難看,讓他連最基本的紳士風度都蕩然無存。
印煒煒不敢接話,喝了一口咖啡,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今天的咖啡有點苦,有一種萃取過度的味道。
「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她啞聲說道。
「只是什麼?」聶柏倫定在她面前,聲音低沉地幾乎聽不見。
印煒煒無助地看著他,雙唇幾度張合,卻只吐出一聲歎息。
如果和丁大川那種朋友似的戀愛關係,都可以證明她在當女友一事上,是如何地失敗,那麼她怎能委屈聶柏倫呢?
他是那麼好、那麼好——好到她把他的心當成一個神聖殿堂,根本不敢跨進一步。
「這件事太突然了,我還是沒法子接受。」她小聲說道。
「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考慮。」他急了,不自覺地揚高了聲音。
印煒煒看著他臉上的激動,看出他的在乎,她反而更加退縮了。
「我做不出決定。」印煒煒垂頭喪氣地說道,雙手緊握成拳,用力到發抖。
「我知道了。」她的回答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入聶柏倫心頭,他痛得瑟縮了身子,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還需要什麼明示嗎?她做不出決定,代表了她對他並沒有強烈到要在一起的衝動啊。
鈴鈴鈴……
電話鈴聲劃破嚇人的寧靜。
聶柏倫木然地走回吧檯後,接起手機。
「我是聶柏倫……我知道……生日快樂……嗯,沒問題。」聶柏倫看了一眼時鐘,低聲地說道:「那麼就約八點在你說的地方好了……待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