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管事喘了一口氣,才有辦法把話說完。「陳家派了人過來,正在外頭。」
嚴老爺和嚴夫人對望一眼。「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陳家大小姐和府裡的下人跑了!」
「什麼?!」嚴夫人快要昏倒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管事讓陳家的人進來,對方滿臉慚愧地直道歉。
「我家老爺相當過意不去,要小的務必要得到嚴老爺的諒解,聘禮會盡快送回,這樁婚事就算了。」說完就趕緊走了。
「真是可惜……」嚴介謙佯裝扼腕地歎氣。
他當然不會承認在幕後策劃的人是自己,收買了陳家的門房,得知這位從小就被捧在手心上的陳家大小姐早就愛上府裡的下人,所以陳家才急著把她嫁出去,於是在訂親之後,私下找她談過,他表明願意成全他們,還拿出銀子讓這對因為身份懸殊而無法在一起的主僕,可以暫時不用擔心生活發生困難,然後要他們到南陵府,再讓人介紹工作,如此既不違背爹娘的期望,也不會辜負喬霙對他的情意。
「孩兒還有事,先下去忙了。」
大概會有幾個月不會再逼他娶妻,只等陳家退婚的醜聞漸漸被人淡忘,畢竟兩家在生意上有所往來,多少有利益關係,親家做不成,還是得幫對方留點顏面。
*** *** ***
「怎麼吃這麼少?」
將近四個月來,他幾乎每晚都會在這兒過夜,甚至白天有空也會來陪喬霙用膳,不過這兩天見她都只吃半碗,不像以前那麼好胃口。
喬霙看著桌上的菜吞了兩下口水。「我也很想吃,可是不行,我才不想真的胖得跟豬一樣。」
「胖一點好,身體健康最重要。」嚴介謙又幫她盛了滿滿的白飯。「這些菜我可是低聲下氣的拜託袁師傅好久,他才親手做的。」
「難怪這麼好吃……」她的口水快流出來了。
「那就盡量吃。」他親手幫她布菜。
「可是……」小手遲疑地摸了摸比以前明顯凸起的肚子。
「那我全倒掉好了。」
「不行!」喬霙大叫,張臂護住那幾盤菜。「倒掉太浪費了,會被雷公劈的……我把它吃光就是了,以後別再弄這麼好吃的菜來了。」
「哪有人嫌菜太好吃的。」嚴介謙好氣又好笑。
「要是再胖下去,怕是連我大哥他們都不認得我了。」她一邊說一邊把菜挾在口中,感動到噙著淚水。「可是好好吃……你真的很可惡……」
「你還真難伺候。」他幫她拭去嘴角沾上的油漬。
喬霙享受著他的寵愛,但心裡總還有著遺憾是無法填補的。「如果……我能幫你生個孩子就再好不過了。」
「怎麼又提這個?」他並不在乎有沒有子嗣。
「這次你能讓對方退婚,可不表示以後這一招都能見效。」她苦笑。
「到時我會再想別的辦法。」
「我想還是再讓別的大夫診斷看看。」喬霙希望能再為他盡最後的努力。「就算要喝的藥再苦、再難喝,我也不怕,一定全部喝光光。」
嚴介謙心口一緊。「笨蛋!我可不想看到你喝藥時那副痛苦的表情,就讓它順其自然,不要強求。」
「再試一次,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她乞求。
「我真的不在乎有沒有兒女,這是真話,不是因為不想讓你有壓力。」這是頭一次他剖析自己內心的感受。「嚴家的一切將來落在誰手上並不重要,如果二房那邊真的有出息,我願意把這些東西無條件地給他們,若他們不行的話,等到我老了,再也管不動了,我會全部捐出去救濟貧苦人家,嚴家的列祖列宗早就投胎轉世去了,可顧不了這些。」
她因他的話而笑了,不過,要是讓長輩聽到,準會罵他大逆不道。
「只想自私一點,只想跟你過一輩子,若有了孩子,隨便他們長大之後想做什麼都行,我不要他們被束縛住,若沒有,我們就一起到老了,到死亡來臨的最後一刻都不分開。」
「你真討厭……這時候才說這些……」喬霙搗住了口,哭到不能自己。
「這些話我一直想跟你說。」他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是我們不能不顧爹娘的感受……起碼再讓我試一次,要是這個大夫還是說不行,我就真的放棄了。」
他神色溫柔,決定成全她想要孝順的心情。「好,最後一次。」
「嗯。」喬霙用力頷首。
於是,他帶她來到無尾巷,上次她中毒受傷也是這個大夫救活的,屋裡有幾個病人在,都是些老人和小孩,知道這位「面惡心善」的大夫不收藥錢,對他們這些窮苦人家來說,就像活菩薩一樣,只是他們不知道,對某些人來說卻比鬼還可怕。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老人感激涕零地拿著藥走了。
「下一位!」一名小童吆喝著。
直到前面的病人都看完診離開,這才輪到嚴介謙跟喬霙。
「五十兩!」鬼臉大夫把手心攤開,還沒問診就先要錢。
嚴介謙早就有所準備,將一張五十兩銀票放進他手中。「你不是說不愛銀子?」還真會獅子大開口,認識這種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我是不愛銀子,這些銀子就當作是你替那些窮人付的藥錢,這是在幫你積陰德,可要感謝我。」他氣死人不償命地說完,偏過半邊完好的側臉,深炯的眼瞳瞬也不瞬地看著正襟危坐、再次等待宣判死刑的喬霙。「夫人的氣色看起來不錯,不像有什麼病痛,請把右手給我。」
「我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也沒什麼煩惱,身體應該有比以前好才對。」她屏息以待。
「嗯……」鬼臉大夫接著便望聞問切,像是發現什麼,沉吟了片刻。「夫人的葵水多久沒來了?」
喬霙先是一愣,接著舉起左手算著日子。「糟糕!我沒注意……最近日子過得太懶散,所以都忘了這件事……」還待在嚴府時,總是擔心葵水跑來攪局,天天數著,可是離開之後反而不在意來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