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地洞裡?」
「不是的,地洞裡不會有天光。」楚毅注意到屋外轉換成紫紅的蒼穹。那霞暉像一張巨網,繁華績麗地撒下來——一種魅惑不可告人的光亮。
分明蒼白如紙的臉孔,竟莫名地艷紅起來。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此時此刻,他眼中只有她,也只要她。
向晚斜陽將他的血液煮沸成一碗動盪不安的湯藥。絕處逢生後的大悲大喜,令他急於將短暫化為永恆,真真實實地擁有他的最愛。
「貞兒,答應我,從此以後再也別離開我。」他飢渴地吻吮著她的額、她的眼、鼻、嫣頰和唇…像一輩子都沒吃過東西那樣,熱烈地幾欲將她吞噬。
「我不離開你,你也別離開我。」
天地無涯,歲月驚鴻而過,富貴名利沓如朝露,她對人世一無所求,只想緊緊纏住他,直到天荒地老。
「我愛你,貞兒。」楚毅實在太虛弱了,激情未盡,已然再度昏厥。
「我也愛你,毅哥哥。」甄貞環抱住他的腰,沉甸甸的身軀非常踏實地壓覆著她,侵蝕她的知覺,逼令她投人另一個猶似太虛的幻境……
***
「你不准進去!」唐冀在大門外大聲嚷嚷,「把他們害得半死不活還不夠,你還想趕盡殺絕?」都是龍翔飛,告訴他趕快買好帶回來吃就好,他偏忍不住非要就地解決不可,否則也不會被雄霸天的爪牙發現。
「笑話!她是我女兒,我來帶回我的女兒有什麼不對?」雄霸天一接到消息,馬上便趕了來。
「不要半路亂攀親,誰是你女兒?她有叫你一聲爹嗎?」龍翔飛一手拎著雞腿,一手提著狀元紅,和雄霸天理論得臉紅脖子粗。
「她——」雄霸天被搶白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樣?她現在姓甄,將來姓楚,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啊,朱晴為什麼讓貞兒冠「甄」這個姓?雄霸天想必永遠也不明白,當年朱晴受生活所迫本欲嫁於村中一名相當有錢的官大爺,那戶人家即姓甄。為了不讓貞兒長大受人嘲笑是個沒爹的孩子,於是才不得已冠上這姓的呀。天可憐見,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強佔了她清自身子的男人真實的姓名。
「隨你怎麼說,總之我來要回我的女兒。」雄霸天惱羞成怒,憤而運出掌風,擊退唐冀和龍翔飛,一腳端開術門。
「哇!」唐冀跟著跨進,見木榻一片嗯……春光無限,不禁一陣低呼,「沒事了,沒事了!」回頭趕緊幫龍翔飛把眼睛蒙住,免得他年紀大經不起刺激。
雄霸天簡直要被活活氣死,這這這……成何體統?
「看什麼看?出去,統統給我出去!該死的楚毅,老子不殺你管不為人。」
「你本來就不是人嘛。」唐冀邊小心翼翼地拴上木門,邊不知死活地損他。
「你,找死一一」
「唐冀,小心!」龍翔飛的警告遲了一步,雄霸天已擒住唐冀的後腦勺,「咦?這頭骨竟是塊絕佳練武的料。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倪名叫老子。」唐冀拚命揮舞兩拳,卻怎麼也打不到他。
「什麼?」雄霸天一時沒聽出唐冀是拐著彎兒佔他便宜,三個人又吱吱喳喳的吵了一陣,絲毫沒留意木屋裡的動靜。
「放開他。」甄貞和楚毅突然從木屋走了出來。
「貞兒!」雄霸天見她神情雖憔悴,但氣色還不算太差,楚毅則是變胖了,身子臃腫得不像話,但他可不會去關心這個誘拐他女兒的臭小子。
「不要叫我。」甄貞餘怒猶存,看都不想看他,兀自牽著楚毅的手,走到唐冀面前,將他拉向自己,「冀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其實他力道也不怎麼樣嘛。」實際上,雄霸天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否則他早翹辮子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雄霸天撇嘴冷笑。今兒若非礙著甄貞這件重要事情待解決,他定要大展雄風一番,「貞兒,跟爹回去吧。」
「我不是你女兒,我也沒你這個爹。」甄貞雙手挽著楚毅,柔情綢緞地道,「在這世上,我只有他這麼一個親人。毅哥哥,帶我回安豐縣吧,我們得去祭拜你爹娘,告訴他們我已是你楚家的媳婦兒。」
「對對對,先祭祖完畢,再回華山大宴賓客,我看至少得卉一千桌席才夠。」龍翔飛高興得手舞足蹈,活像個老小孩。
「慢著,沒我的同意,你誰也不許嫁。」雄霸天氣得漲紅了臉。
「我就偏要嫁,難不成你希望我再自殺一次?」
「貞兒,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承認我這個父親?」他錯了嗎?一向以來,他對任何人事都是予取予求的呀。
『等到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時候。」甄貞跟同楚毅和唐冀、龍翔飛,頭也不回地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忽聽得雄霸天大吼:「楚毅,把我的玄陽石還來!」
「怎麼回事?」龍翔飛愕然問。
甄貞神秘兮兮地掀開楚毅的衣擺,和眾人笑出一臉難探。她老爹是罪有應得,可別責怪她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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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城景物一如往昔,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闊別而增減些什麼。
秋意甚濃,楚家宅院給披上黃橙橙的落葉,寒風一過,飛捲漫向天際,無盡的蕭索。
楚毅偕同甄貞立於庭院之中,心底好生感慨。王牡丹死了,死的時候身旁沒任何人,孤零零的,連個為她料理後事的人也無。
她的喪禮還是在楚毅返鄉後的第十天,才總算辦妥。她生平玩陰耍強,死後亦甚哀榮,一切均賴楚毅寬厚成全。
「走吧,」甄貞催促道,「龍老前輩和冀哥哥還在等咱們呢。」
楚毅點點頭,方轉身,牆角後頭,倏地跑出一隻白皙可愛的小白兔,不由分說地偎在甄貞腳邊來回磨蹭。
「就是它,六年多前,你還記得嗎?咱們第一次見面,它就膩到我身旁。也就是在那時候遇見了王牡丹,險些毀了一生。」甄貞佯噴薄怒地往小兔兒身上激了激,它居然一點不在意,反而更安心地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