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心毀人死是何種感覺,他只知人死了便一切不可為,萬般皆是空。可到底是心神俱焚讓人害怕?還是見不到她更教人恐懼?
雙眼微瞇,一向嬉笑的臉上再也見不著半點戲謔,那張俊秀的臉,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與睿智。
可再聰明的人,也有煩惱事,而他,竟是如此刻骨銘心的惱。
都離開了,為何還要回來?
如果當時他不提不說,二皇子又豈會知道翔舞,又如何會有此次行程?
心口絞痛,這滋味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嘗過,在那次無意識的親近後。
她問他匆忙離開的原因,說穿了,不就是害怕嗎?只是自己不願告訴她這種無地自容的事。
慕笑塵的笑容慘淡,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情緒,會有不敢面對的一天。
如果沒遇上她就好了,一個人肆意狂妄也罷,胡作非為也好,總是嬉笑暢快一生。
但沒了她,他也不會知道原來心坎上掛著件寶貝,是這等滋味。
此時,他竟如此痛恨那該死的命格,縱使他再聰明不凡,是天下第一又如何?四年來也尋不到轉命的法子,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竟然如此的……可恨吶……
第六章
十里聞名的「百香居」,向來都是門庭若市,人滿為患的景象。
姑且不論平常百姓是否捨得花上足月的餉銀來這兒消遣一回,就算是荷包滿滿的富裕人家,想來,也得先掂量有沒有自個兒的份兒。
此時寬敞的福字一號「福臨門」,葉翔舞正做東設宴款待生意上的朋友。
精繡坊的大老闆杜懷山,多年前就與葉家建立起合作關係,葉家的綢緞莊最大的客戶除了皇宮外,便是這王朝第一的精繡坊。
杜懷山是一名謹慎精明的商人,年逾六十仍舊精神矍鑠,杜家繡坊的口碑好、實力強,和葉家也已合作多年。
僅有一次的失誤也因處理妥當,得到杜懷山的諒解,延續了雙方的合作關係。
自她接手葉家產業,杜懷山也不曾仗著自己的輩分,而欺她年少持家,生意往來一如既往。
當然,她也不會笨到讓別人欺壓,但杜懷山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信譽、財力皆妤的客戶。
對於買賣雙方來講,貨品質量佳,付款及時,都是再好不過的事,因此對葉、杜兩家而言,雙方都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放掉的合作對象。
「翔舞,你經營的手法越來越讓我這個老頭子驚訝了。」杜懷山看著親自為他斟茶的葉翔舞,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丫頭,幾年前便瞧出她的不凡,卻沒想到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老爺子說這種話是想讓翔舞汗顏呀!」葉翔舞巧笑倩兮,語調輕快。
「哪兒的話,你該知道老頭子並非花言巧語之人。」
「我知道,您是給我們後輩機會,不過……」葉翔舞頓了頓,繼而笑道:「老爺子,我跟您談樁生意如何?」
「好不容易清閒地跟你吃頓飯,你看你,還不忘提生意。」杜懷山慈祥地笑,但老眼精光爍爍,分明也很感興趣。
「就當是翔舞叨擾您了。」無商不奸,杜懷山更是笑裡藏刀的翹楚,在他面前她乾脆當個直言不諱的丫頭。
「你說的生意……」
「聽說您打算在城西再開一家繡坊?」
「丫頭的消息倒很靈通嘛。」杜懷山瞧了她一眼。「放心,自然還是在你家下訂單。」
「這我倒不操心。」葉翔舞不以為意地笑。「杜家繡品配上葉家綢緞,才是絕無僅有的極品,我說的生意,是讓您穩賺不賠的。」
杜懷山揚了揚老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斂下眼睫,隨意擺弄著桌上的杯筷。「您的新店開張,貨源我不收分文地供應您,但繡坊每年的盈餘兩家三七分帳,您七我三。」葉翔舞瞅了瞅他的反應。
「三成就能拿到葉家綢緞莊的貨品,老爺子是明白人,知道這是件天上掉來的好事,錯過絕不會再有的。」
「這麼便宜?」杜懷山老神在在。
「可不是。」葉翔舞應對自如地笑。
「丫頭,你應該還有後續條件吧?」他可不相信這做生意快做成精的丫頭會如此好心,這明擺著是虧本的事。
「您真是神機妙算,在您面前什麼事都瞞不了。」葉翔舞微笑,心裡卻提醒自己要多加警惕,莫要著了這狡猾老頭的道。「我是想,送兩人到您的繡坊幹活,自然我請托的事,斷不會讓您付工錢。」
杜懷山老眉一揚,要笑不笑的看向她。「翔舞,你心裡打的主意可夠精了。」
葉翔舞眸光一閃,心中略驚,臉上卻笑道:「怎麼說?」
「這生意看似便宜了我,實則找了個漂亮的理由,到我這兒偷師學藝來了,怎麼?這麼快就想挖老頭子的牆腳,自立門戶了?」
「您老人家在說笑啊!」葉翔舞心中暗歎,杜懷山果然看出她的目的,好在她只是想試試看,沒說一定得成事。
「不過……」杜懷山突然的但書,引起她的注意。
老狐狸又想出什麼陷阱讓她跳?
「老頭子也想跟你談筆生意,若這筆生意能成,其餘的一切好說。」他欣賞葉翔舞,能成一家人的話,銀子進誰的口袋不都一樣?
杜懷山瞧著她的眼神讓葉翔舞毛骨悚然,好似在評估什麼貨品。
「請說。」
「不忙,這筆生意的談法不一樣,得你爹爹在場,也非老頭子跟你談。」
搞什麼鬼?葉翔舞心中揣測,卻又不得不問,誰讓事情是她先挑起的頭。
「我爹近日就會回府,屆時我再送帖到您府上。」
「好,我等你的消息,希望這筆生意能成。」杜懷山老謀深算地笑著。
「那就恭候您大駕。」看來,她只得隨機應變了。
此時與福字相對的天字一號房內,也坐著兩名男子。
其中一名,衣著精緻華麗,相貌也著實俊美,只是面容隱含著一絲陰柔,兩指夾著一隻酒杯隨意把玩,身子更是不端正的斜倚在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