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似通人性般,向來雄赳赳、氣昂昂,睥睨不可一世的「銀星」,竟撒嬌的以它那顆銀白腦袋猛蹭著主子柔嫩的掌心好幾下,這才低垂著腦袋喝起美酒來,期間還不時發出滿足的啾啾聲。
「沒見過哪只鷹兒像你這般貪杯的!」瞇眼輕笑嘟囔,她邊吃著糕點的同時,也不忘為自己斟了杯美酒,非常自得其樂的與一隻鳥輩歡暢的對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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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色漸暗,遠方的天際尚殘留著幾抹金黃的雲霞,不過荊家莊內卻已點起燈火,將每處廳堂、閣樓都映照得宛如白晝般明亮。
彎曲迴廊下,就見一高一矮、一挺拔一福態的兩道身影並肩而行,低沉的交談聲緩緩傳來……
「賓客都送走了嗎?」暮色中,荊家莊的主子,同時也是最新出爐的武林盟主──荊天沉聲詢問著身材福態的總管,英挺俊朗卻顯得太過嚴肅老成的年輕臉龐,此刻隱隱流露出幾絲疲憊之色。
「少爺,您放心,賓客們都送走了!」在荊家莊干了十幾年,從小看著這位年輕主子長大的王總管,此刻正微彎著腰恭敬地稟告,可眼底卻有著滿滿的擔憂與不捨。
唉……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少爺嘴上沒說,可他知道少爺很累了。
當年大小姐不顧世俗禮教地來個師徒相戀,拋下一切私奔遁隱,然而兩年後卻傳來難產而逝的噩耗,讓原本還對女兒氣惱在心的老爺震驚得完全失了神,將自己足足關在書房半個月。
而夫人則是哭得肝腸寸斷、茶飯不思,悲絕傷痛至極,終日以淚洗面,不出一年,便因抑鬱在心而撒手人寰。
短短不到三年,愛女、賢妻相繼辭世,讓老爺遭受莫大打擊,整個人像似失去了求生意志,兵敗如山倒般的整個人垮了下來,就此一病不起,藥石罔效,臥床三個月後也跟著走了,那時少爺才不足九歲啊!
打那時起,小小年紀的少爺便沒了童年,童稚的心在一夜之間成長為大人,靜默卻穩重的處理完老爺與夫人的後事後,才一臉嚴肅的宣佈他要去拜師學武藝。
他自然是知道少爺想要拜師學武藝的原因──因為老爺在臨終前,曾經把他和少爺招至病床前,告知小姐雖因難產而逝,可卻留下了一子。
因為少爺幼年時曾罹患怪疾而險些喪命,最後雖治癒了,但也無法有後嗣了,是以小姐那孩子是荊家血脈能否傳承下去的最後希望了。
小姐的師父兼夫婿是個江湖人,平凡百姓若沒門路,想要尋人無非是大海撈針,少爺會想拜師學藝,涉入江湖,必是因為覺得自身處在江湖,才有門路與管道打探消息與尋人。
他明白少爺的心思,可是卻不知該上哪兒去找來武林高人來教導少爺武藝,正當煩惱著的時候,一個老乞丐卻在路經荊家莊門前時,好巧不巧遇上了正要出門的少爺,隨即莫名其妙的衝過來抓住少爺,雙眼發亮地將少爺全身上下胡亂摸了一遍後,這才如獲至寶般的哈哈大笑,直說「好根骨、奇材」之類的話兒,然後二話不說就要少爺跪下拜師,從此之後,荊家莊便多了一個瘋言瘋語的老瘋丐。
這段奇怪的師徒緣持續了長達十年後,少爺那個瘋瘋癲癲的師父才丟下一句「沒什麼可教你的了」的話兒,隨即瀟灑地甩甩衣袖,飄然離去。
如今想來,雖不知那瘋癲老乞丐的來頭,可他確實傳了少爺一身高強本領,讓少爺年紀輕輕便能打敗眾多江湖高手,一舉拿下武林盟主之位,震驚武林各大門派呢!
多年來的勤奮不懈,加上這些日子來先是比武拿下盟主之位,接著又要應付連日來絡繹不絕的賀客,絲毫沒有放鬆歇息的時間,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身心俱疲了。
想到這兒,王總管心中泛疼,忍不住勸道:「少爺,莊內的事有我發落,您不用操心,還是早點歇息吧!」
聞言,荊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口吻卻是難得的溫和。「王總管,這些天你也累了,我還想獨自靜一靜,你先下去休息吧!」
知他一旦決定了,再難更改心意,就算暗自擔憂,王總管也無法多說什麼,當下只能再次關心囑咐著要他早些歇息後,便搖著腦袋轉身離去。
目送那福態身影消失在迴廊的遠端,荊天忍不住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暗暗輕歎了口氣。
唉……王總管就像是他的親人,他明白王總管擔心著自己,只是他還有一個荊家血脈的甥兒得尋回,他無法停下步伐歇息哪……
這些年來,他一直認為想獵虎就得入山林、要抓魚就須上江海,是以從小勤練武藝,置身江湖,打敗群雄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以為就此多少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沒想到這些日子來,趁著各方武林人士前來道賀之際,有意無意的探問著有關「幻天派」亦或是名叫谷青陽男人的蛛絲馬跡,得到的回應竟是「有這個門派嗎」,不然就是「未曾聽過此人」,讓他不禁大為震驚。
莫非那男人胡亂捏造出一個門派,並且以假名拐騙親姊?
不,不可能!當時他年紀雖小,且只見過那姓谷的男人一面,但還是看得出來,那姓谷的男人目光清朗、神色正直,對待姊姊極為溫柔真誠,應該不可能會用假名欺騙姊姊才是。
那麼為何江湖上無人聽過「幻天派」和谷青陽這個人呢?
探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又陷入一團迷霧中,荊天不禁有些頭疼,當下順著迴廊曲徑慢慢朝自己所居院落而去,然而卻在路經後園時,一股奇異的違和感讓他足下一頓,扭頭朝不遠處外的石亭方向凝去……
是只鷹,還有一個……女人!
金黃霞光中,他瞪著亭內那大剌剌趴睡在石桌上,因而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兩道劍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