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這「竹林六怪」性情怪異、喜怒莫測,如今被晾在一旁忘了個精光,荊天也不惱,淡定而不失禮的朗聲開口道:「驚擾眾位前輩飲酒歡暢,荊某深感歉意,不過在下有事想向各位請教,但求前輩們不吝相告。」
他這話說得不慍不火,神態又極為有禮,讓原本逕自飲酒作樂的六人不由得相覷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出「人家都這麼有禮了,不應個聲倒顯得我們沒氣度」的意思,最後,五人十目不約而同齊往那瘦巴巴的矮小漢子瞟去……
正所謂矮子矮,一肚子拐,決定就是他了!
五人默契十足的暗忖,無聲地推他出來代麥發言。
彷彿早知自己會被推出來,瘦巴巴的矮小漢子絲毫不抗議,逕自又喝了一口酒,這才咂著舌,笑咪咪道:「荊盟主有啥事要請教的呢?」
「荊某因為一些私事追人進到林內,誰知卻失去了蹤影,不知眾位前輩先前在此飲酒之時,可有瞧見一年輕姑娘打此經過?」
「我是沒瞧見啦!」瘦巴巴的矮小漢子神色自若的笑道,還不忘回頭詢問另外五位同夥兄弟。「你們可瞧見了?」
喝著美酒,另外五人雖沒應聲,卻也很給面子的齊搖頭,給予否定的答覆。
沒有嗎?難道他追錯方向了?
荊天心下猶疑,眸光不自覺朝六人身後用來載酒的牛車掃去,隨即在腦中否定自己的猜疑地輕輕搖了搖頭。
應該不會的!
想她一個國色天香的姑娘家,就算再如何大膽,也不可能傻得在黑夜的竹林中與六個怪異又不相識的醉酒男人混在一起,因為那實在太不智也太危險了,再說「竹林六怪」也沒理由替她掩護。
思及此,他屏除心中懷疑,拱手為禮朝六人道了聲謝後,很快的轉身朝另一頭追尋而去。
眼見他的身影消失在另一頭的黝黑竹林中,那有著酒糟鼻的老者驀地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我們『竹林六賢』雖在江湖上的評價亦正亦邪,可向來言而有信,說話不打誑語,如今卻……」
「如今怎地?」瘦巴巴的矮小漢子一口截斷,狡猾笑道:「小姑娘還在呢!當然沒有打這兒經過,我可沒騙人!」
他這話一出,其餘五人登時頓悟,撫掌大笑直叫妙。
同時間,那原本載滿一罈罈美酒的牛車驀地揚起一串銀鈴嬌笑,隨即就見一抹嬌美身影從酒罈後轉了出來,凝目細瞧,赫然就是姬笑春本人。
只見她笑盈盈的走向「竹林六怪」,嘴甜至極的猛誇讚。「我就知道眾位大哥們都是重情重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人,多虧你們相助,才讓小女子躲過追緝,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原來先前她逃進林內,見「竹林六怪」在此飲酒作樂,竟毫無畏懼戒慎之心,反而笑嘻嘻的丟了句「借躲一下」後,也不管眾人反應,直接堂而皇之的躍上牛車,藏身在酒罈後。
如此怪異行徑與理所當然的態度,不但沒有激怒性情古怪的六人,反而引起他們莫名的欣賞與好感,是以才會在荊天追來時,默契十足的一起掩護她。
見她神態不畏不懼,自然得彷彿在和自家親人說話,「竹林六怪」心中已是好感直升,尤其那句「眾位大哥們」更是叫得他們筋骨酥軟,簡直樂翻了天。
「妹子有難,哥哥們自然是該相助的,甭謝!甭謝!」那白髮雞皮、看似已有七十好幾的老者已經好久不曾聽年輕小姑娘——尤其是像她這般天姿國色、美艷無雙的小姑娘——叫自己哥哥了,這下真是笑得如花般燦爛,馬上跳出來親熱的直喊妹子,不客氣地收下「哥哥」的稱號。
「沒錯!沒錯!小妹子甭說謝,一塊坐下來陪哥哥們喝酒吧!」先前那直喊著「這些酒全是我的,誰也不許搶走」的酒糟鼻老頭,此刻竟大方的要與她分享好酒佳釀。
「難得曹老頭肯把酒分給別人喝,我說小妹子的面子恁大啊!」黑臉大漢搖頭晃腦地猛調侃酒糟鼻老頭,笑得樂不可支。
其他人見狀,不禁也紛紛取笑,因為對姬笑春的好感極深,當下也跟著一口一個「妹子」的喊著要她一塊飲酒作樂,完全把她當自己人了。
「那妹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先乾為敬了!」姬笑春性情本就爽快大方,當下也不避嫌地就往眾人中間落坐,接過酒罈開懷暢飲。
眼看她如此豪爽,「竹林六怪」不由得激賞地大聲叫好,連忙各自抓來一罈酒跟著大口狂飲,彼此歡快拚酒。
霎時,林內喧鬧再起,笑聲不絕,一段無涉男女的深厚情誼於焉展開,而與某位盟主大人的追逐也從今夜無聲無息的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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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天怎麼也沒想到,當日讓那知曉甥兒下落的女子逃脫遠去,再見到她時,竟已是長達半年後的事了。
這一日,是當年叱吒風雲,如今雖早已不問世事,可仍在江湖享有極高名望的馮老爺子過七十大壽,荊天依禮特地前來「浮白山莊」祝壽。
不意外的,他的到來受到了「浮白山莊」上下所有人的熱烈歡迎,尤其馮老爺子頗有心思的立即招來自己最疼愛,如今正值二八年華,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嬌美花兒的孫女前來。
「芙華,難得荊盟主如此賞臉,特地前來賀壽,一路上必是風塵僕僕,你先帶他去客房歇息,好好招呼貴客,不得怠慢,知道嗎?」雖已年屆七十,馮老爺子依舊精神矍爍,聲若洪鐘地大笑著。
「爺爺,芙華明白。」面似嬌花、蛾眉帶秀、身若弱柳扶風的馮芙華乖巧應聲,秋水般的美眸不由自主的往身旁男子偷覷一眼,隨即那芙蓉般的嫩白嬌顏不受控制地泛起紅暈,害羞的趕緊垂下螓首。
多麼……多麼器宇軒昂又俊俏的偉岸男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