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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夜裡,她憑著欄杆,仰望頭上一輪明月。唯有想到麥達和她正共享月色,才能勉強填起心中的思懷。
這天夜裡,望完了月,她獨自回到臥室裡入睡。
長天夜色千里,月亮明淨如盤,房內沒有捻開任何夜燈,只有月光伴著她入夢。
今晚,她睡得格外不安穩,不斷夢到麥達那雙傷心欲絕的深眸。
「呵……」一陣熱氣呵上她的頰畔。
她皺了皺鼻子,在夜夢中翻個身,繼續不沉地睡著。
一雙熱熱的手滑進薄被單底下,沿著她的嬌軀往上爬。隨即,一個沉重的身軀覆在她上方,張唇吻住她。
麥達,這調皮的傢伙,又來侵擾她了……
她輕歎了一聲,蠕動著,感受這隻手在她的胸前游移……
不對!這不是麥達的味道!
她猛然張開眼,對住一雙五公分之外的眼眸。眼睛的主人對她咧開嘴一笑,露出不太平整的牙齒。她沒見過這張面孔,他甚至不是她的「丈夫」!
紗縵驚駭欲絕,曲膝一踢,狠狠踹向不明男子的命根子。
「啊!」不明男子慘叫一聲,抱著下腹滾倒在床上。
紗縵不敢停手,發了狠抓起所有觸手可及的物品往他身上丟。檯燈,鬧鐘,花瓶,梳子,書,小手鏡!
「他×的!」不明男子罵出一連串髒話。
趁著他行動力還未恢復,她赤著腳衝出陽台門,直直跑進庭院裡大叫。
「救命啊!來人啊!」
她竟然足足叫了五、六分鐘才聽到其他人的腳步聲?
為什麼?為什麼來得這樣遲?院子裡不是時時都有守衛嗎?
「快來人啊!」她尖叫到幾乎歇斯底里。
燈光大亮,一個僕婦匆匆拉著睡衣前襟奔到她身畔。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房……房間裡……」她驚魂未定,全身劇烈地顫抖。「有人想襲擊我!半夜摸到我房裡來,想……想……」
僕婦回頭對著庭院的小牆大喊幾句,某個守衛匆匆跑進屋子裡,檢查她的房間。
「沒人!」守衛搜查了半個多小時,出來回報。
「有的,一定有的,他方才就在裡面……」她全身劇烈地顫抖,縮在其中一名僕婦的懷裡。
她彷彿回到童年時分,深夜目睹那些凶神惡煞在屋子裡出沒,脆弱的心靈充滿恐懼感。
幾個守衛面面相覷,然後聳聳肩。「可能是讓他跑了,我們以後會加強巡邏。」
就這樣?
紗縵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他們不全宅院裡好好搜查一番,不開燈照亮整個院子,不放狗咬人,只丟給她這一句官腔?
這就是米拉族人對待他們新任少夫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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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終於在四天之後出現。
但亞應該已聽說了她半夜受襲的事,然而,他面無表情,只淡淡地說,酋長想見她。
紗縵已經對這楝屋子失去安全感,這幾天夜裡時常睡到一半便驚醒,整夜下來,真正合眼的時間不到三個小時。僕婦依照階級禮俗,並不敢與她太親近,她覺得孤立無援,沒有朋友,連良人都不能依靠。
當然,即使良人願意讓她依靠,她也是不願意的。在她的心裡,她的丈夫只有一個人,就是麥達!除了他之外,她再無法由內心而發地把自己交託給別人!
酋長要見她,她便去見他。順便要和這個公公說一聲,請他加派警衛防守。
「那天襲擊我的人找出來了嗎?」去見公公的途中,她疏遠地詢問丈夫。
但亞走在前方,腳步微頓了一下,甚至沒有回過頭。
「我不清楚,待會兒酋長會親自向你解答。」
他為什麼管自己的父親叫「酋長」?紗縵發現這個家庭真是處處充滿疑問。
兩人進入主屋,來到酋長的書房。
她才剛進門,但亞向酋長躬身行了個禮,倒退出去。
紗縵蹙眉望著他奇怪的動作,直到他把房門帶上。
「坐,紗縵。」胖胖的酋長從紅木大桌後走出來,示意她到一旁的沙發上坐定。「這幾天辛苦你了,聽說你夜裡睡得不太好。」
「有人襲擊我!」她老實不客氣地說。
「哦?」酋長只是挑了個眉,胖臉上仍然堆滿笑容。
「但亞為什麼不坐下來和我們一起談?」她看向房門口。
「他不是但亞。」酋長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根雪茄。
「什麼?」
「他不是我兒子但亞。」他好心地重複一次。
「那,他是誰?」紗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是我手下的一個員工,代替但亞出面與你相親、結婚。」
她的腦中一團混亂。情況怎會變得如此?原來,她一直以為的新婚夫婿,從來不是正主兒?!
「你從頭到尾都在作假?」
「應該說,我只是運用一點小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酋長斂去臉上的笑容,淡淡說道。
「真正的但亞在哪裡?」
「他去年染上異症,早就病死了。」
紗縵霍然起身。「那麼,你和我、桔姬夫人的協議也都是假的了?」
他們當初的協議是,夫家不能將她帶離達曼市,也不能強迫她履行夫妻義務。她和但亞結婚三年,若能培養出感情,願意留下來繼續做米拉家的媳婦,就繼續留下來。否則,桔姬夫人願意償付他們一筆贍養費,兩方分道揚鑣。
「紗縵,看看你的四周,」酋長的眼中首度露出陰森的神情。「你已經落在我家的手心裡。即使我不想遵守承諾,你又能奈我何?」
「你……你……」她緊捂著抽緊的胸口。
她雖然九歲開始就在街上討生活,然而一來年紀還小,二來時間不長,往往就是聽說哪裡有飯吃,就渾渾噩噩跟著跑過去。後來及時被麥達救起,帶回牧場裡生活,環境更是單純得沒話說。
牧場上的人對她疼愛有加,麥達待她更是一片赤誠。因此,她雖然不至於蠢笨,在人際關係方面卻非常的生嫩,對於人與人之間的機巧詭詐,全然沒有概念。也因為如此,桔姬夫人能這麼快掌握住她的心性,大打心戰策略,攻得她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