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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這種人捉到後不立刻就地正法,還要解往京城,真是浪費時間。」商旅乙道。

  「嘿,你有所不知,這位賊兄和一般盜匪可大不相同,他是專門劫富救貧,濟弱扶傾,視天下興亡為己任,置個人死生於『肚』外的俠盜。」這位小哥語畢,甚且還擺出一副朝聞「盜」,夕死可也的壯烈神情。

  「太誇張了吧?」小偷偉大成這樣,豈不把天皇老子直接給比下去?「我不信。」

  怎料他話聲甫落,左右兩旁圍觀的群眾,立刻劍拔弩張,準備要對他的孤陋寡聞嚴加懲罰。

  「呃……我信,我……信。」好漢不吃眼前虧,橫豎誰也沒見過唐冀,犯不著為了他跟大伙過不去。

  其實唐冀竄起的時間並不算久,在諸武林「豪劫」當中,仍屬小輩,只因他下手奇狠無比,非千即萬,金銀不忌,且從不心軟,經常搞得那些為富不仁的高官商賈一夜之間傾家蕩產,痛哭流涕。

  而且他頗富民胞物與和人窮已窮的胸懷,常是一人作案雨露同沾,方圓百里內的清寒村民統統可以和他分享「努力」所得。

  他受到人民擁戴的程度,只比當今天子略遜一小籌,為此當然也就不難想像朝中諸大臣有多麼巴望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再將他打人十八層地獄,讓他永世不得超生了。

  所謂十八大案、十五小案,根本是欲加之罪,哪有那麼多?各個知府、縣府衙門的目的很簡單,即是——嫁禍。

  反正現在他案底最多,知名度也最高,只要能逮到他,就大案小案一齊破。是不是他做的不重要,能不能就此把手中積壓過久的案子一併消掉,解除自己的仕途危機,順便領到朝廷頒發的豐厚獎金,那才是每個人最關切的。

  亦即他一人之存亡,幾乎可動盪整個朝野的局勢。當偷兒當到像他這樣任重而「盜」遠的,可真是絕無僅有。

  「別鬧了,咱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去告訴張老頭,叫他先寬寬心,說不定今兒晚上他的難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張老頭即是今年被選上,須向河伯獻上「牲禮」的倒霉鬼。他有個女兒今年芳齡堪堪十六,名叫畫眉,長得頗標緻。想是朱得標看上了她的美貌,才會暗中做手腳,讓她爹抽中「簽王」,若不肯交出女兒,就得籌足一百兩。

  可憐張老頭是個五分地的佃農,亦即每年稻米收割後,有一半必須繳給地主當租谷,道地的貧無立錐之地。因此,甭說一百兩,就是十兩紋銀他也未必拿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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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江府裡外仍是一片闃靜。護守門口的侍衛,雙手抱著長槍,蹲在台階上猛打瞌睡。府內書房一盞燭光,自始至終都不曾熄過。

  江愁眠面色凝重地半臥於長椅上。服侍他的丫環換過了新的一批,碧螺春的甘醇香味瀰漫整個房間,他卻連碰都沒有碰一下。

  出事了。皇太后視為至寶的《八十七神仙圖》遭竊,雖不是他的過錯,但他身為大內一等侍衛,焉能置身事外,何況,受到牽連的還是他屬意的乘龍快婿。

  江家三代均在朝廷為官,和西門鉞不但為世交,祖父輩時甚至曾同為袍澤,情分可謂極其深厚。儘管他的女兒並不贊同這門親事,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敢不從?

  昨夜,當消息傳來時,他就再也無法人眠。皇上下令,限他一個月內必須追回失物,並將竊賊押解回京受審,否則非但西門鉞家,連他江家恐也難逃滅門之禍。

  事情已過了三天,西門鉞卻遲至昨夜才向他稟告,害他在皇上面前不知如何應對。

  如何是好,他得了這該死的肺疾,哪有能力帶兵出宮,將那大膽賊寇繩之以法。

  「老爺,」江愁眠的妻子柳氏捧了一碗熱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先喝點參湯,歇會兒吧。您這樣憂煩不眠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江愁眠長歎一聲才道:「此事攸關我和西門鉞家的聲譽,萬一失竊的寶物真的找不回來,那麼鉞兒的性命……」

  「唉,別想那麼多了。」柳氏似乎對那名「賢婿」不太中意,「男子漢大丈夫,總該為自己闖下的禍負起責任,如果西門鉞無此擔當,將來憑什麼娶咱們家十二?」

  江十二是他們的二女兒,人稱十二少,大女兒叫十一郎。光聽這兩個英勇雄偉的名字,不明就裡的人常誤以為,他江家兒女成群,子孫滿堂;實則非也,他和柳氏攏總就只生了兩個寶貝女兒,為求聊以自慰,才給取了這足以壯大聲勢且絕對陽剛的名字。

  「話雖不錯,但……」一陣急咳,逼得他把要說的話全嚥了回去。

  「娘,你就少說兩句吧。」十一郎手中拎著一盤糕點,邊吃邊款步而人,「別因為十二妹不喜歡人家,你就跟著討厭西門鉞,他好歹是個有為的青年,財勢垣赫,前景一片光明。」

  「你就只在意這個。」柳氏沒好氣地瞟了眼她不堪卒睹的身材。

  十一郎原是個美麗佳人,一身細皮嫩肉,恍似水造,體形婀娜,五官秀致,也曾是眾多王公貴戚追逐的對象。沒想到,自從兩年前和涼國公趙玉的兒子成親以後,因養尊處優,身材便一「發」不可收拾。瞧她,滾圓肥滿,白肉中幾乎淌下油脂,臉兒紅咚咚粉圓也似。

  「女人家嘛,不在乎這個該在乎啥?」嫁漢隨漢,為的不就是穿衣吃飯?她不懂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

  「別說了,既然皇令已下,我就必須親自帶領錦衣衛將那卷神仙圖奪回來。」江愁眠語畢,又伏在几案上咳得直不起腰桿。

  「你這樣子怎麼去?」柳氏難過得淌下淚來,「都怪我沒能為你生個一男半子,不然也就——」

  「哎,你怎麼又提起這事兒?不是早告訴過你我……不在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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