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換上絲織蘿襦裙,故意將發髫微微左傾,製造風流嫵媚的神韻。
自古英雄都過不了錢關和美人關,這兩種利器她都有了,還怕逮不到他?何況他根本不是英雄。十二少望著鏡中的自己,愈看愈得意,不覺嫣然淺笑……驀地,她大吃一驚,鏡中……鏡中還有一個人,一個帶著壞笑的男人,是他!
「你——」駭然回眸,沒人?
他人呢?剛剛明明……莫非是幻覺?怎會有這樣的錯覺?遠處傳來三下沉篤的梆聲,大地又重歸默然。或許什麼也沒出現過,只是她的心魔?但怎麼會?
江十二穩住心神,把心情收拾妥當,抄起隨身的武器,走出房門。今夜擒賊要緊。
* * *
庫房位於這棟豪宅後院的濟永樓,樓面不寬,皆為石牆所造,甚為堅固,銅門上兩隻玄色大鎖,似乎特別是為了彰顯它的「尊貴」,於暗夜中傲然散發出沉肅森嚴、閒人止步的無言指令。
江十二藏身在最靠近庫房的一棵大樹上,屏息靜氣地窺視下邊的一切動靜。他今晚會來嗎?已經過了子時,丑牌將近,夜半三更不正是宵小作案的大好時機嗎?
衝著大門外那對放眼天下難得一見的銀獅子,他就沒理由不來。偷者貪也,一個貪心不足的人,才會鋌而走險,對付這種人不需要什麼縝密的策略,只要錢財露白就好了,這是絕佳的誘餌。
哼!唐冀勢必做夢也想不到,她會用兩隻僅是外表鍍了銀的石獅來引君人甕。江十二少不自覺地憶起那日在雲夢湖畔,他談笑嬉鬧間,把朱得標等三個壞蛋解決掉的那一幕。哼,有什麼了不起,彫蟲小技罷了,也值得推崇成那樣?聶門百姓真是少見多怪。不過,當日他一出現,她就料準了這人肯定是盜名甚囂塵上,人稱「義賊」的唐冀,雖然她先前從沒見過他。
十二少對「義賊」二字也十分不以為然,在她心目中世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和壞人,奉公守法的就是好人,作奸犯科的就是壞人。而唐冀犯案纍纍,當然是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的大壞蛋。
這時銅門上的鎖震動了下,來了!
江十二俯身向前,希冀看個清楚。咦,怎麼門口半個人影也無,惟……一根細長的鐵勾勾,由簷樑上直垂下來,不偏不倚地倒插入鎖孔中?
十二少這一驚非同小可,惶惑地抬起頭查看是什麼人在作怪。不妙,樓簷上頭剛好被左側斜傾而出的大樹幹擋住,什麼也看不到。
「鏗鏘!」兩隻大鎖先後給打開,掉落地上。接著一個黑衣人,蒙著面,由樓頂跳下,堂皇跨進庫房的門檻。
江十二忙拉開預藏的弓箭,狠准快地射中黑衣人的背心。那人幾乎連呼叫都來不及就一跤跌仆在地。他應該沒那麼快死吧?
凡事皆有周詳的盤算是她爹傳授的辦案首要原則,而且她也風聞唐冀這人詭計多端,切莫因一時大意,讓他給逃了。
靜候大約一刻鐘,倒臥於庫房前的人卻連動都沒動一下。十二少不禁有些疑惑,他死了?那就太好了。不,唐冀不可能那麼不經殺,需知他號稱,「九命怪貓」,不可能這麼容易解決吧?那,是昏了?更有可能的是裝蒜。
無妨,下去瞧瞧。她翩然由樹上躍下,撩撩長髮,確定自己此刻是個溫柔婉約的大姑娘家,才放心地款步向前。
「咦!這庫房的門怎地被撬開了?」江十二故作驚詫地低呼,一面踩著小碎步進到庫房裡,確定她射中的是唐冀那惡棍。
箭仍插在蒙面人的背部,但沒有任何血跡,這……她慌張地將伏趴在地上的人扳轉過身子,扯下他的黑色面巾,嗄!是個渾身上下給繫了數十條黑絲線的稻草人?!她被反將一軍了。
江十二驚魂未定,庫房的銅門陡地不知給什麼人掩上了,還鄭重其事地上了鎖。
要糟,她顫然心悸地緊握著兩手,身子則緩緩退向牆後,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哎喲,這是什麼東西,軟軟柔柔的?」
聲音來自她的背後,是個年輕男子,唉!果然是他。江十二猛地一愕,待要旋身,兩隻猿臂卻已纏上她的小蠻腰。
「放開我!」她驚懼地大吼。
「為什麼?你夤夜前來,難道不是專程來和我溫存的?」唐冀的臉埋人她濃密的長髮中,肆無忌憚地吻向她的臉頰、耳畔和頸項,卻刻意地不碰觸她的唇。
「大膽惡賊,你再不放手,休怪我……」她的短刃呢?出房門前她才揣人懷中的呀。
「你是在找這個嗎?」唐冀明知在暗室中啥也看不見,還不懷好意地將刀鋒自她雪嫩的臉頰刮過,然後擲向另一端的牆角。
老天,她今兒遇上的是個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江十二使盡吃奶的力氣,硬是無法自他掌控中掙脫。
「住口!你夜半三更私闖民宅,究竟有何居心?」登徒子,他竟然上下其手非禮她。
江十二窮於應付,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乃堂堂朝中二晶大員的千金女,從來受到的都是呵護、敬重再加一點諂媚,幾時遭逢過這樣的羞辱。
「這麼不經玩弄呀?」唐冀非但不覺得慚愧,還怪她不識風情,掃他的興,「我還以為你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呢,原來也只不過是強悍其表,軟弱其中。」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幸好這兒只有他兩人,否則要傳了出去,叫她以後尚有什麼顏面苟活於世。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唐冀粗暴地推開她,反手將銅門拉開,庫房內陡然明亮,令他倆得以清楚地望見彼此,「兩隻銀獅子,一間空庫房,你還真是用心良苦。說,這麼做究竟有何圖謀?」
十二少這會兒才瞟見他手中一上一下,丟弄著兩塊黃澄澄的東西,那不是鑲嵌在銀獅子上頭的兩個眼珠子嗎?她不是吩咐了安安去找衙門的官差前來守衛,怎地悄沒聲息地就到了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