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珠從睜大的眼眸底滾落,她的心臟已經被凍結,呼吸也早已停止。然而莫思瑜鎮靜地看向周霖,她的聲音很清晰地說道:「周助理,我要去美國,我要去找單勁。」
那一刻,她所有的思想、全部的靈魂,都只化成一句——
她要去找單勁!
美國華盛頓莫思瑜一直都沒有休息,和許多焦慮的家屬坐在機場安排的休息室裡等候。
沒有人說話,只有細微的哭泣聲。
所有人都在等待,包括她在內。
她早已沒有了眼淚,心如枯槁,所以也哭不出來了吧?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絲棋她失去了生命,總要有人為了她的死付出代價。
莫思瑜的腦海裡反覆迴盪著這句話,她強迫自己去回憶、強迫自己痛苦。要不然,她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人如果沒有了感覺,是不是就會失去勇氣和希望?她還要等他回來、等著告訴他——如果要付出代價,她寧願自己去承受,也不想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願意為他付出自己的生命,又怎麼能夠去詛咒他呢?前世是什麼?不就是過去嗎?今生還能相逢,那是上天給的第二次機會,她為什麼要執著於仇恨這種東西,而忘記了重生的意義?手裡緊握著的是她為他準備的換洗衣物,她希望有機會可以親手交給他。
劫機事件發生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了,劫持者雖已將飛機停靠在華盛頓機場,然而,他還是不肯釋放任何一名人質。
美國政府已經派出談判專家和挾持者進行對話,獲悉他們不是什麼恐怖分子,而是正在被通緝的殺人犯和他的同夥,他們的目的就是希望罪刑能被赦免,並且要求政府答應這個條件。
雖然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合過眼,但莫思瑜一點也不覺得困頓,反而頭腦變得非常地亢奮,因為周霖一直遞給她咖啡——她也只喝得下咖啡,無法進食。
痛苦讓她變得堅強起來,睜大著迷惘的雙眸,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
「劫機者答應釋放老人、兒童及婦女,十分鐘後就會開始放人。」政府發言人鎮定地來到這間寬敞的候機樓宣佈。
剎那間,安靜的場面立即變得人聲鼎沸,有人哭泣、有人叫喊、有人歡笑,甚至有人絕望、有人暈倒……
莫思瑜知道還不是她慶祝的時候,她還必須等待,她還不能放鬆下來。
但起碼有了些許的進展,她應該保持希望。她一直這樣想著,一動也不動地坐著,眼淚流出眼眶,在臉上肆意流淌,她也毫無感覺。直到在她的痛苦裡,有一個圖像和一個畫面迅速閃過腦海,擊中了她最脆弱的神經。
莫思瑜成為了這些等待者中,又一個暈倒者。
「絲棋,妳要做什麼?」
李雅驚懼萬分地看著站在懸崖邊的絲棋——他的側王妃,身穿月牙色綢衣,神態淒楚。
「王爺,今生我不能愛你,也不能做你的妾,對不起。」絲棋回過身來,對他粲然一笑,那是她最後的生命之花,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只為了留給他一個美麗的笑容。
「我願意放手,絲棋,我會放妳自由。」李雅的聲音顫抖著,他英俊而高傲的臉龐上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恐懼之色。「只要妳離開那裡,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她卻只是輕輕地搖頭。
「妳不相信我嗎?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用我對皇上的忠誠發誓!」他手裡緊握著本想送給她的夜明珠,神情嚴峻。
「你是皇上最忠心的臣子,這一點我很清楚。」絲棋依然微笑著,然而她的笑容開始染上了死灰的色彩。「今生我們注定無緣,而我……」她的聲音逐漸消失。
李雅衝向懸崖邊,而她卻已經張開了雙臂,決絕地跳下萬丈深淵。
「不能拖累你。」閉上雙眸,當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絲棋默默地說著。來生再見,我愛的男人!
懸崖邊上的李雅被趕來的侍衛及時拉住,而他在崖邊不停狂喊著她的名字。
李雅因病成疾,遍訪良醫地無法痊癒。
直到最後,他的皇帝兄長來到他面前,告訴了他一個驚人的秘密。
絲棋,是前朝王室的子孫,從小被托付在一處道觀收養,她的族人一直在尋找報仇復國的機會。
當她偶然被李雅看上後,她的兄長就交給她一項任務:進王府,然後尋找刺殺皇帝的機會。
她不是因為恨他而跳崖自盡,她是因為不想牽累他而自盡。
絲棋是因為他,才會背叛自己的族人和兄長。因為她無顏再活在這個世上,才會勇敢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莫思瑜知道單勁脫險以後,她默默地回到了台北。
她從昏迷醒來後,卻沒有勇氣去見他。
她曾經以為自己知道前世和今生的因果,然而,卻只是犯了一個可笑、可憐的錯誤罷了。
絲棋是因為愛著李雅,不願去傷害他的至親至愛,也不願意讓他受到牽連。因為刺殺皇帝,那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不赦之罪。
絲棋在死亡的那一刻許下了來生再見的誓言,因此今生他們的相遇是為了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擁有的前世記憶是對他們今生的引導,讓他們不至於錯過。眼淚再也無法洗淨她眼裡的哀愁與悔恨,她知道在那樣殘忍地傷害他以後,自己已無顏再面對他。
帶著痛楚和對他深切的愛,莫思瑜踏入了那條今生他們重逢的小河裡。
初春的河水冰涼刺骨,她閉上眼,抬起頭,迎接著那從天而降的陽光。
如果河水可以帶走她的思念,那麼請它告訴他,她是真的愛著他啊……
「如果可以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那該多好?」
她的耳邊響起了那一天他對她說過的話。
也是在這個小樹林裡,他用那雙迷人的眼眸望著她的眼睛,對她親切地微笑。
「其實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裡都會很美好。」莫思瑜仰著頭喃喃自語,淚水從眼角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