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宮崎彥興奮大叫。
那女子嚶嚀一聲,幽幽望向三人,蒼白的小口欲言又止。
「水,給她潤潤喉。」這三個大男人雀躍得忘了方才猶飢寒交迫。
蠢蛋!他們還得靠那壺水度過今晚呢。
流川駿野奪過水壺,沉吟半響,翻掌淋向那女子的臉,只有這麼多了──賞給她的水,以及他的耐性。
「啊!」許是茶水過於冰冷,那女子機伶伶地打著哆嗦,兩翦水靈靈的秋瞳,訝然望向眾人。
「你們是……」她勉力支起身子,旋即虛弱的癱回台階上。
「我們是──」正想跟她稍作解釋,順便自我介紹一下,豈知流川駿野已不勝其煩地超出亭子,跨上馬背。
「他是……」她渙散的眼神蕩向亭外,有些吃驚。
「他是我們少主,叫流川──」
一句話未完,她竟再度昏厥過去,是「流川」這個姓氏太恐怖,還是他們少主的模樣令人望之喪膽?
「休息夠了嗎?」逗留太久了,再不走,就沒辦法於天亮前趕到「都銀台」,到時又要接受他老爹一頓好罵。想到他口沫橫飛,趾高氣揚的嘴臉,流川駿野便禁不住怒從中來。
「少主,咱們不能將她棄置在此。」天太冷了,她身負重傷,無法獨自走出林子到旅店投宿,搞不好會鬧出人命。
流川駿野劍眉緊蹙,不明白他們今晚到底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婆婆媽媽地淨跟他瞎耗時間?鬧出人命又如何?他們打過的陣仗沒有上百也有幾十,血流成河的場面,比比皆是!
棄置?!他根本沒當他是一回事,何不棄置之說?宮崎彥這老小子八成是餓錯了頭,才會胡言亂語。
「我們只有四匹馬。」言下之意,誰想多管閒事,充當濫好人,累垮自己,是他自己的事,他則──懶得管。
「沒問題,我來載她。」京極鴻馬上自告奮勇。
其實他的坐騎倦累的程度比他好不到哪裡去,怎有餘力多載一個人?
果不其然,他才滿口應承,只差沒拍胸脯保證,繫在樹幹旁的馬兒,已不支地跪伏在地。
流川駿野冷眸瞅著另外兩個古道熱腸,行將而立之年,仍孤家寡人,有想娶老婆想瘋了之嫌的高大男人。
「你們可有本事?」調侃意味濃厚,他的確等著好戲。
別瞧那女子幹幹癟癟,面黃肌瘦,一副柔弱輕盈的模樣,槓上馬背上,還是個濃重的「包袱」。
憑他們的輕功,能不累垮坐騎已是萬幸,還妄想救人?簡直是不自量力。
「我們沒有能力。」宮崎彥坦言無諱:「但,少主則輕而易舉。」
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來?可惡!
「哼!」調轉馬頭,兀自朝前邁出十餘尺,發覺他的下屬全都沒跟上來。
忍住狠狠修理他們一頓的衝動,流川駿野迅捷馳向台階旁,撩起那女子的身軀,用力擲到其中一匹馬背上。
嚇?!他的力道可拿捏得真準,只見那女子孱弱地「掛」在馬鞍上頭,搖搖晃晃卻不會掉下去。
她的問題解決了,可他們怎麼辦?總不能教三個大男人共騎兩匹將氣竭的馬兒吧?
「你們可以輪流用跑的,既能行善,又可鍛煉體魄。」譏笑後,用力往馬肚一夾,須已不見蹤影。
這是他肯容許的最大範圍了,誰敢再作非分的要求,那女子便只有死路一條。
宮崎彥聳聳肩,無可奈何地牽著韁繩,咬緊牙關跟在他兩人身後。
「不行,咱們無法徒步走出這片林子,風雪太大了,少主也真是的。」前田一郎已經要認定他家少主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了。
他不是。宮崎彥自信比任何人都瞭解流川駿野,他有把握,也許再過不久……或者再一下下……
趕到捱出林子,累得跌跌撞撞,仍不見他家少主返回後,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他錯了。
為了救個陌生女子,平白賠上自己一條命,值得嗎?
放棄吧!
然放棄就等於認輸,是男人就不該也不能虎頭蛇尾,徒留笑柄,否則將來有何面目見人?
前田一郎和京極鴻也有同樣的想法──救人也許可以不必堅持,但面子丟不起。
多可笑且愚蠢的理由!
看看那女子斷氣了沒?幸運的話……那就不是他們的錯,是她自己壽短福薄,怨不得……
天!他們居然希望她死?一聲風雪、兩餐饑寒,便使得原本鐵錚錚的三條漢子,變得卑鄙而無恥?
汗顏!汗顏!
宮崎彥挺直背脊為自己打氣加油。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他必須挨下去!
咦?那是什麼?荒郊野外哪來馬車?不只他,前田他們也注意到了,廿盡遠的坡地上,停了一輛雙頭馬車,有著頂蓋和軟墊,看起來相當舒適。
「就說少主不會棄我們於不顧嘛!」宮崎彥很高興他對流川駿野的信任,比他們都持久。
「少主?!」前田一郎心中一凜,臉面上原已所剩無多的血色,一下子全褪光了。
虧他們三人經常誇口,才智武功僅僅略遜少主一籌,豈料他驟來倏去,連馬車的聲響均能掩住他們的耳目,如此蓋世神技,休止教他們瞠乎其後?根本是望塵莫及嘛!
他是怎麼辦到的?
改明兒個鐵定要偷偷跟他學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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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銀台」位於熊川之畔,整座宮城的建築均是從醒醐山科、比壑等地運來的,石城砌在二十丈高的山上,前面臨川,後有屏障,四周則繁花綠樹掩映;居中的,尚有一股四季氤氳繚繞的溫泉,令整屋宇充滿神秘華麗的色彩。
「她是誰?」流川健和撇開和許久未見的弟弟寒暄、問候,氣呼呼的指著那名全身髒兮兮的女子,怒問:「誰允許你們弄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到『都銀台』來?」
這女人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個家世卑微的窮女孩。
流川健和只喜歡漂亮的女人,而她卻只會教人作嘔,玷污他豪華的宅第。
不行,他要馬上把她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