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他艱難地清清喉嚨。「坦白說,我個人覺得,男人找女人是很正常的事。」
此言一出,立刻引發一片嘩然,害他不得不再咳兩聲,把場面震住。
「各位想想,這麼多年來,我們不是一直很巴望他找個女人成親生子,延續豫家的香火嗎?」終於,他說到每個人的心坎上了。
香火接續無後,一直是他們最深沉的隱憂。也不知老天是怎麼安排的,豫顥天的祖父母、曾祖父母都是兒女成群,到了父叔這一輩,卻非常不爭氣,使得人囗卻急速銳減,豫顥天僅餘的兩個堂兄弟也在前年先後因肺癆病故。而今,他們就唯有指望豫顥天了。
可這不肖子,起初是抵死不肯續絃,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他「迷途知返」了,竟跑去買了一個妓女,還光明正大地豢養在紫宸堡裡,教他們如何能夠接受?
「你的意思是要顥天娶那個妓女當老婆?」光聽豫子揚的口氣就知道,他是堅決反對到底的。
「倒也不一定非這樣不可,但,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嘛。」這意味著豫顥天還是正常的,仍是可以被期待來承繼豫家香火的。
「他找什麼女人都行,就是不能和妓女廝混。」大伯母突然冒出一句
「她也不完全是個妓女,據說還是個清倌。」
「清倌是什麼意思?」嬸娘投給五叔一個茫然的眼光。
「呃……這個嘛……」五叔滿臉尷尬,忙找二伯當替死鬼。「二哥做買賣常應酬,問他也許清楚些。」
又是一個詐仙!二伯豫子錫朝他切齒一笑,話鋒遽轉。「總之今天顥天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們大家給寵壞的。」
「光怪我們,你就沒份嗎?」大妗東月貴五十開外,雖已徐娘半老,但依稀可從眉宇間窺出她年輕時的美麗風韻。「當年是誰堅持帶那渾小子到華山習劍,到黃浦江從商?如果不是你們老的小的做壞榜樣,他會搞到現在沉淪風塵,迷戀酒色。」
「喂喂喂!麻煩你不要牽絲攀籐,推諉塞責好嗎?誰叫你女兒朱妍不爭氣,否則我們現在早就含貽弄孫了。」
「她一個女孩兒家除了坐以待娶,還能怎麼樣?」大妗攏總就生那麼個女兒,寶貝得什麼似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心巴望能和豫顥天親上加親,奈何那塊頑石根本不點頭。
「夠了你們。」九叔公簡直受不了他們,講不到兩句話就卯起來吵,比二歲小孩還令人頭疼。「這樣吵吵鬧鬧怎麼解決問題?」
「對,乾脆把那個風盼盼叫出來,讓咱們看看她夠不夠資格當紫宸堡的女主人。」二伯母這項提議馬上獲得全體長老的認同。
「至少給她一個下馬威,以後才容易把她吃得死死的。」嬸娘已經擺出婆婆的架勢了。
治不了顥天那小子,反來欺負一個女孩兒,似乎有失長者的威儀。九叔公躑躅地和豫子揚交換了數個眼神。
「姑且叫她出來看看,倒也不一定要做什麼表態。」其實豫子揚和大家一樣,均對風盼盼十分好奇,能獲得豫顥天的青睞,想必長得很是不同凡響。
「仲魁!」
「我立刻去請風姑娘出來。」易仲魁如獲大赦,迅即奔向內堂。
※ ※ ※
「不見。」盼盼睡夢中被吵醒,悻悻地拉起被子蒙住頭臉。「去告訴他們我誰也不見。」
「不行呀。」小江兒為難地勸她。「大廳上來的都是老爺的長輩,你好歹去打聲招呼。」
「長輩很偉大嗎?」她露出兩隻眼珠子,兇兇地瞪向小江兒。「我從小到大沒有過半個長輩,還不是活活得好好的。去告訴那些老傢伙,要見我可以,一個人一萬兩。」
「一萬兩是……做什麼的?」小江兒愣愣地張大嘴巴。
「參觀費。」不要以為她不知道那些人包藏著什麼禍心,倘使她不是來自青樓,他們還會有興趣見她嗎?
「風姑娘,你這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誰有那閒工夫跟你開玩笑?」盼盼一下坐起,感覺上身涼颼颼的,方意識到自己猶一絲不掛,慌張地抓住滑到胸囗的被子。
小江兒見狀,手中的青裬衫子適時披往她的肩背。「先把衣裳穿上,免得著涼。」
「謝謝。」盼盼若有所思地道:「你不用服侍我,也不必派任何人來服侍我,我可以料理我自己。」身子稍動一下,即明顯感受那來自小腹下的疼楚,床榻上則是一片狼藉。
「風姑娘覺得小江兒手腳不夠靈敏?或者不夠周到、你告訴我,我一定改進。」她緊張兮兮地低眉垂首,活像個等待受罰的小孩子。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是到這兒來受苦受罪的,哪敢奢求旁人侍候。」由於身份特殊,讓她產生要命的自卑感,總覺得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受苦?小江兒不懂。你是老爺心愛的女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怎麼會受罪呢?」提到豫顥天她那表情彷彿像是對天神般的崇敬,真叫人受不了。
「你家老爺要是一天買一個女人,一年買三百六十五個,十年下來,整個杭州城乾脆改名叫幸福城好了。」
「哪可能,我家老爺才不是那種人,他連煙花柳巷都不去哩,他是很……呃,清心寡慾的。」小江兒講完還拚命點頭,以強化那句成語的可信度。
「才怪。」依他今早施加於她的凌辱判斷,這壞男人根本是頭慾壑難填的獸。「你看看這個。」拂開長髮,讓小江兒清楚看到她身上各處傷痕,證明豫顥天才沒有她說的那麼呃……仁人君子。
「這……」小江兒非但不表示驚訝,反而粲然憨笑。「老爺一定好愛你,唉,這些小紅點看起來好可愛哦。」
她是花癡還是怎麼著?
「小江兒,請風姑娘快一點,老太爺和太夫人們等得不耐煩了。」小雲兒不敢擅闖,站在簷下拉長著脖子往裡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