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母看向桌上掃空大半的食物,再看看還在奮戰中的女兒,愣得更徹底。
驚疑不定的眼神掃向她肚腹。「你……容、容容……你會不會是……懷孕了?」
一口蝦球咬在嘴裡,忘了後續動作,任它失寵地咚咚咚——滾回碗裡。
懷孕?!她想都沒想過!
「我、我們有避孕,而且、而且……沒有孕吐啊!」懷孕初期,不是說都會孕吐,而且瘦個幾公斤嗎?她明明就沒有,胃口還好得很,可恨地重了三公斤!
「沒有一種避孕方法是百分之百的,再說,每個人懷孕過程的狀況都不盡然相同,我在懷你的初期,胃口也是好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被阿娘這一說,她回到台中時,就緊張兮兮地翻行事歷算生理期。
兩個多月沒來了……
約略估算一下時間,他小病初癒後的那幾天,熱情解放,他們做得很激烈,雖然一直都有避孕,可是這種事很難說……
她心好慌,萬一真的如媽媽猜測的那樣,怎麼辦?
心慌意亂地找出西藥房買來的驗孕棒檢測,結果呈陽性反應。
所以、所以就是說……她真的懷孕了嗎?
千頭萬緒閃過腦海,最擔心的莫過於梁問忻的反應。
他會怎麼做?說好不要承諾,沒有負擔地在一起,她卻先違約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早就已經決定為他放掉心底的想望與冀求,永遠陪在他身邊,孩子來得太意外,他會不會因為往昔夢魘,承受不了恐懼,又再次退卻了呢?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有好幾次,真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觸摸到他的心了,她不要、也不甘心放棄……
可是、可是……這是他們的孩子,她怎麼可以不要?
心神不寧了幾天,粱問忻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盯著碗裡的魚,遲遲沒有入口。
說胃口好,其實有些習性還是有改變的,像是太腥的魚入不了口,平常會幫他解決掉的苦瓜,也不吃了。
回到房裡,看到她坐在梳妝台前發呆,雙手無意識地撫著肚腹,連他在門口站了許久都沒發現。
終於,他神色複雜,音律微沈地出聲。「有了嗎?」
「啊!」她一時受到驚嚇,慌張地打翻一瓶乳液,急忙彎身要收拾,他先一步阻止,單手探向她腹間,然後便不動了。
他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她身體的變化他不可能不清楚。
MC超過兩個月沒來了、最胖時也從沒超過四十七公斤的體重,突然暴增三公斤、飲食習慣的改變、突然心事重重、笑不由衷……他不會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幹幹干……什麼……」她嚇得結巴。
「別動。」他皺眉。全身都摸遍了,摸個肚子裝什麼小家碧玉?「還沒滿三個月吧?」
「沒……」他知道了!那……他會有什麼反應?
小心翼翼偷瞧他的表情,由他沉晦的眸底看不出所以然來,反而被他逮著偷窺行徑。
「你想生我的孩子?」
想……但是她不敢說,怕說了,他會推開她。
「你知道……這樣一來,情況會變得很複雜,你再遇到其他人時……怎麼辦?」要怎麼走?怎麼去追求她的幸福?她都沒想過嗎?
「沒關係……」無法告訴他,她早就沒其他可能了,這輩子唯一的幸福,全繫在他身上。
梁問忻不發一語,靜靜凝視她。
問了也是白問。他沒忘記,她有多愛孩子,每次提及幼稚園那群小鬼頭,臉上的笑容與光采有多美麗,更何況是自己的親骨肉,那麼善良的笨蛋,做得到謀殺親骨肉的行為才有鬼。
「要的話,就生下來,我養。」哪天她遇到更適合的對象,依然可以去追求她想過的人生,孩子他來承擔教養責任。
一直提心吊膽,不敢吭聲的她,這才吐出憋在胸間的一口氣,驚疑交織地問:「你——說真的嗎?」
「真的。可以笑一笑了嗎?」
陰霾盡掃,她驚喜交加地撲進他懷中,用力摟住。「謝謝,梁,我好高興!」
直到看見她久違的笑容,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這幾天,她心情沉重得連嘴角都飛揚不起來,為了這一抹笑,什麼都值得。
惶然,依然有,但是他更確切地知道,若不留下孩子,她會一輩子承受謀殺親骨肉的罪惡感,無法再有真正的快樂,他不要她的心蒙上任何陰影。
所以,無論如何,他必須留下這個孩子。
*** *** ***
孕婦神經兮兮?依她看,准孕夫才神經兮兮!
雖然他表面上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死樣子,但其實暗地裡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彎個腰擦地板,抹布被他搶走,不准她跑步或爬樓梯,走路超過十五分鐘就強迫她休息,提袋超過一公斤就會從她手裡消失……
可關梓容一點幸福的感覺也沒有,她覺得,他根本就是緊張過頭,自己在嚇自己了。
雖然初次產檢時,醫生交代初期要多留意,但並不需要如此矯枉過正,他壓力大到夜裡的睡眠品質又開始變差了。
她知道,他很怕她出任何意外,但是孕婦真的沒他想像的那麼脆弱,他心裡的陰影很深,唯恐失去她,但是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又會走回頭路……
與他在一起,她希望能更豐盈他的生命,而不是只造成他的壓力與不快樂。
為此,她暗地裡煩惱了幾天,苦思不出對策,直到那天下午——
午憩醒來,沒見到枕邊人,梁問忻伸了伸腰桿,下床尋人。一路來到客廳,由半開的落地窗,看見令他心跳驟停的畫面。
他完全無法思考,用盡畢生所能發揮的極限速度衝上前,攔住她的腰,死命抱住。
「啊!」關梓容驚呼,要不是他抱得太緊,險些由花台栽落地面。
「梁?」他的手在抖,指尖完全冰涼,她甚至聽得見疾速跳動的心律——他怎麼了?
確定她在懷中,沒有墜落、生命的律動清清楚楚,他心臟逐漸回歸定位,而後便是一陣暴吼:「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