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難得倒嗎?」褚君堂給了她一個充滿自信的笑容。「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就表示公關緊急應變處理得好,我又怎麼可能自己爆料?」
「我又不是新聞記者,小器!」俞伊嗤哼。「會館的人一定被你罵慘了吧?」
「他們還不夠格,如果沒慧根,罵了也白罵。」雖說上海市邁向國際化,但人員的服務素質和應變能力都還有待加強。
「你意思是說,能被你罵,還是一種榮幸嘍?」還真是有夠大言不慚的。
「當然。」褚君堂很理直氣壯。
「可是你嘴巴真的壞到不行耶!」要不是這樣,她怎會一直誤以為他是壞人,直到現在才發現他的好?「你明明對客戶都很好、很有耐心的啊!」
「對於客戶,我只需要服務他們,他們的人生、價值觀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但朋友和同事們我做不到視若無睹。」褚君堂看向遠方,淡淡說道。
「可是,有別的方法吧?講婉轉一點,一般人不是比較聽得進去嗎?」俞伊擰眉,她還是不懂他的邏輯。
「聽進去卻記不住,有什麼用?難聽的話,會刻在人的心版上,不容易淡忘,只要一想起,就會氣,想說本大爺幹麼被你說得那麼難聽?看不起我,我就做給你看——」他一彈手指,發出清脆的聲響。「安慰讓人沉淪,實話讓人激勵,你選哪個?」
俞伊總算懂了,原來他不是無端攻詰,雖然他說的話,乍聽之下會讓人很受傷,但比起一些虛浮的關心問候反倒容易應付多了。
而且……還真的挺能夠激勵人心的。像她就深受其害……不、不,應該算是深蒙其惠。要不是他的刺激,她這幾天可能會一直窩在房裡看電視發呆吧!
「那、那你對家人也這樣嗎?還有……你女朋友受得了嗎?」趁此機會,她把心裡的疑問一併問了,即使努力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仍心虛地紅了臉。
「我家的人都是這副德行,不然你想我的伶牙俐齒是怎麼練出來的?至於女朋友——」他刻意頓了下,眼中蘊滿了笑。這是她第一次和他聊到私人的事,讓他滿樂的。「幾百年前就分了,算她無福消受。」
察覺嘴角無法控制地上揚,俞伊不禁暗斥自己。人家沒女朋友干你什麼事?高興個什麼勁啊!「就說吧,沒有女孩子受得了你這張壞嘴的啦!」她隨口挪揄,想要忽視心裡的感覺,竊喜卻像繽紛的泡泡,啵啵啵地冒了上來。
是嗎?那他之前那樣對她,不就大毀自己的形象了?褚君堂思忖,突然覺得自己的評價很不妙。總是傲然自信的他,從沒在乎過這種事,如今,他卻開始在意了。
因為,在經過一整天的擔慮之後,他確定了一件事——他對她動心了。
愛看她赧紅的蘋果臉,愛看她誘人的小梨渦,想和她有所進展,想光明正大地呵護她、擁著她,不再只是公關與客人,也不是必須透過小姜才稱得上是朋友的關係。
他希望只有單純的他和她,就能直接劃上等號。
然而,他掛慮的問題依然還未獲得解答。她的想法呢?前未婚夫劈腿所造成的影響呢?如果悶著不談,這個心結會一直無法解開,他不想再迴避這個話題了。
他想知道她的感覺、她現在的心情,他必須弄清楚!
「她是嫌我工作忙才分手的,公關要二十四小時待命,放了她幾次鴿子,我們也散了。」他停下,順勢將話題帶了過去。「你呢?他都是怎麼對你的?」他留意她的表情,天塌下來都沒怕過的他,此刻竟覺得忐忑。
沒料到他會提起劉明,俞伊怔了下,仰頭看向星空,須臾,才緩緩開口:「很普通,普通到我不知道怎麼說。他很節儉,不太常打電話,兩個禮拜我們會約一次會。」
現在回想,會發現其實劉明的劈腿都是有跡可尋的,在小倩之前,一定還有別人,所以他無法多分一些時間和金錢給她,她卻不曾正視,還體貼地幫他找借口說服自己。
「那你怎麼會想和他結婚?」褚君堂開始擰眉。這段感情聽起來很無趣、很不快樂。他見過劉明兩次,那個男人欠缺氣質和氣度,給人一種不夠有所擔當的感覺。
他的話,問住了俞伊。
當初因為朋友介紹,覺得這個人還可以,於是開始交往。
到了適婚年齡,不都是如此嗎?時候對了,人也沒出什麼大問題,交往兩年多,明年她就二十九歲,於是就這麼順理成章,準備在農曆年前把自己嫁掉。
但,她愛劉明嗎?兩年多的相處,當然不可能淡到完全沒有感情,但她愛得深嗎?他給過她悸動的感覺嗎?她不會因他一個挑眉,氣得跺腳,也不會因他一個笑容,放緩了情緒,和這短短幾天相比,那段日子,平淡到沒有重點。
直至此時才發現自己真實的情感,俞伊將臉埋進了臂彎。她該慶幸嗎?因為不夠愛劉明,所以傷得不夠深,所以能這麼快再愛上他……
愛?這個詞,讓她驚訝得屏住了呼息。
愛他?不是只有喜歡而已嗎?為什麼這麼快已經變成愛了?想到他對她的好,想到他就站在身邊,心開始無法控制地狂跳,她握緊了拳,卻完全壓抑不下。
她的低頭不語,還有那將臉深埋的無助舉止,都刺痛褚君堂的心。她還愛著他嗎?劉明何德何能?她為什麼要屈就那種男人?她值得更好的!
滿腔的怒及怨,他只能強抑而下。還沈在傷痛中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變得複雜的狀況。再給彼此一些時間,讓她復原,也讓他有時間去思慮該如何對她。
褚君堂閉眼,再睜開時,幽黯的眸子已將所有的情緒掩得不留痕跡。
「忘了他吧,那種男人不值得留戀。」
「你之前說的沒錯。」俞伊抬頭,望著前方低歎。「他會這樣,我也有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