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通知櫃檯,她明天會退房。早料到她會這麼做,但當得知她真被他嚇得落荒而逃時,那種打擊,會讓人嘔得想捶牆,看到不爽的人就想海扁。
沒在今天就離開,八成是因為訂不到機位。他有些遺憾昨天她的護照沒被一起搶走,因為唯有這樣,她才不會逃得那麼快。
抽了張紙巾,拭丟臉上的水氣,他把捲起的袖子放下,穿上外套,心情——還是很差。
他輕嘖了聲,決定放棄掙扎。算了,盡量別面對客戶就好,也該是時候多少讓上海的同事瞭解一下他的本性了。
「褚經理,救命啊!」天不從他願,驚慌失措的上海公關推開廁所的門衝了進來。「健身中心突然停電,客人都在罵,怎麼辦?」
褚君堂深吸口氣。
「叫水電班盡快過去,疏散客人,正電梯前放上健身房暫停營運的告示牌,還有你——給我鎮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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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解決掉健身房停電事件,把受到波及的客人情緒安撫完畢,已經快九點了。
褚君堂沒回房休息,還到公關部,鞭策上海公關把這個緊急應變流程寫成SOP。
「先關門再疏散客人?我的步驟是這樣嗎?你是打算關門放狗吧。」褚君堂往後靠著椅背,臉上掛滿俊魅的笑,口氣又輕又柔,和那番滿是暗諷的話完全搭不上。「不管怎樣,一切都要以客人的安危為首重要件,不然他們出事你賠得起嗎?記住了沒?」
「記住了、記住了!」上海公關忙不迭點頭,趕緊改流程,第一次看到他展現強悍的魄力,他都快嚇壞了。
「不管再晚,都必須留一個水電班的人待命,寫上去,明天就通知他們把上班時間改為輪班制。」今天就是為了找水電工,拖了不少時間,居然全部下班回家!
「啊?這太突然了……」上海公關試著上訴。
「有異議的人由我來處理,記下來。」褚君堂立刻駁回,此時電話響,他伸手撈起。「公關部您好。」
「褚經理,您交代要我們為4207號房的客人安排明天的機場接送,但她房裡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聯絡不到她,沒辦法確認時間。」櫃檯小姐來電通知。
「她出去了嗎?」褚君堂擰眉。他以為她會沒心情到處亂跑。
「沒看到鑰匙,應該還在房裡。」
「沒關係,我待會兒過去看看。」褚君堂掛上電話。「寫好後存檔,明天交給我,今天先這樣,下班回去休息吧。」丟下話,他快步走出公關部。
直到他出去,上海公關忍不住趴在桌上哀嚎。「啊——」
之前台灣樂活的同事暗示他皮繃緊一點的話,他總算懂了,他好懷念之前的褚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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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內電話沒人接、手機直接轉入語音信箱、按她房門電鈴都沒人應時,褚君堂抑壓了整天的情緒,已快到臨界點。
該死的,她到底在搞什麼?!他氣她造成這讓人擔慮的狀況,也氣自己昨天的輕舉妄動,毀了平衡。
本想到櫃檯拿備用鑰匙開她房門,但在最後一刻,職業道德拉住了他——隨便進客人房間不是他們該做的,他不能做壞榜樣。褚君堂只好忍住氣,走向陽台,想先看看她房間的狀況。
結果才剛踏出落地窗,所見情景讓他全身血液都凍凝了——
她蜷縮在陽台一角,靠著欄杆,雙眼緊閉,臉頰醺然,手中還抱著瓶酒!
該死的!她又喝醉了!
雖然欄杆間隙不大,很難摔得下去,但那景象怎麼看就怎麼沭目驚心,還有外頭那麼冷,她居然連外套也沒穿就打算睡死在陽台,要是他沒發現……天!那結果他想都不敢想!
褚君堂氣到想罵人,卻又怕突然發飆會嚇到她,只好抑著怒氣輕喚:「俞伊?快起來,俞伊——」
誰叫她?幾乎已沉入夢鄉的神智拉回了些,俞伊抬頭,想要睜開迷濛的眼,但醺茫的滋味太甜美,她將臉埋進臂彎,又沉沉睡去。
「俞伊!」褚君堂大吼,橫眉豎目的表情堪稱猙獰。他還怕會嚇到她?她根本就睡死到叫不起來!「你給我起來,要睡進房去睡!」
「唔……」她不悅擰眉,將臉埋得更深,擺明了嫌他吵。
褚君堂很想脫下鞋子朝她丟去,他咬牙,開始衡量地形——
石雕欄杆的寬度約有十餘公分,方便攀爬,兩個陽台的距離相近,只消伸手就可以碰得到,而底下的高度——褚君堂將頭抬高,死也不看那會讓人腿軟的四十二層樓代表什麼意思。
偏偏他又不能擅用職權開她的門。用什麼理由?說她喝醉,再鬧一次自殺的烏龍嗎?別傻了!
不管了,爬就爬吧!他心一橫,雙臂一撐,俐落地坐上欄杆,腳一跨,正要探身攀住隔壁時,好死不死刮起了一陣強風。
褚君堂趕緊坐正,放低身子緊抓著跨下的欄杆,努力和風勢抵抗從來沒覺得離死亡這麼近過。
他媽的!他忍不住在心裡爆粗話。要是摔死那就好笑了,他可以猜想得到媒體會下的標題——「專擅危機處理的公關難逃情關以死明志」!
他就不信上海這個不成氣候的公關會處理這種情況!
「最好我摔下去讓你記掛一輩子,讓你後悔昨天拒絕了我。」他咬牙切齒,喃喃低咒。為了她,他賭上職業生涯,連命也賭上了,她再執著那個爛男人試試看!
他深吸口氣,腳踏上欄杆,緩緩坐起,默數一、二、三,不顧一切地縱身一躍——當雙腳踩在地上,那種踏實感是什麼都無可比擬的。
褚君堂吁了口氣,感謝上天幫忙。
轉頭一看,看到她依然窩在那兒睡得安穩,他啼笑皆非,眼中的惱怒褪去,只餘溫柔。他再怎樣都不能讓自己掉下去,因為那將會造成她一輩子的創傷,他寧可她忘記他,也不要她這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