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關友和警告地瞪了下屬—眼。「文芳,對客戶別這樣說話。」
「可是這份報告今天就要交出去了啊!關sir,美國那邊已經在催了。」』言下之意,夢珊的出錯將害他們趕不上交件期限。
「我會跟美國那邊溝通,再給我們一天時間。」相對於屬下的氣急敗壞,關友和顯得很鎮定。
「就算他們肯給時間,我也沒辦法趕出來,明天我還有另一份報告要交!」說著,呂文芳又忿忿不平地朝夢珊瞪去。
「你冷靜點!」關友和喝斥。「這件事你也有錯,你應該及早發現這是去年的數字,提醒余小姐。」
「我——」呂文芳愕然,沒料到上司竟為他人護航,不覺又氣又羞,臉色忽青忽白。
「其它人呢?」關友和問小組其它成員。「誰有空寫這份報告?」
大夥兒都為難地搖頭。「我們手上也都有工作……」
「我來吧!」夢珊見狀,急忙說道。「是我的錯誤,我自己來更正。」
「你?」呂文芳秀眉一挑,頗不屑。「很多格式的部分你不懂……」
「我會幫她。」關友和沈聲道。
「什麼?!」呂文芳驚怔。
「我來幫余小姐,今天一定會搞定。」關友和氣定神閒地保證。「一點小事,你別大驚小怪的。」
小事?這叫小事?如果把錯的人是他們,關sir早把他們削到臭頭了!
呂文芳又妒又惱,還想再說什麼,Jacky連忙拉住她衣袖,悄聲勸她。「好了,文芳,別說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Tina就是關sir的老婆——」
「他們已經離婚了!」呂文芳激動地反駁,聲量大到整個會議室的人都聽見了。
關友和面無表情,夢珊凜然咬唇,其它人尷尬。
「今天就到這兒,你們先回去吧。」關友和漠然下令。
「是!」Jacky跟其它兩個同事急忙起身收拾文件,見呂文芳還呆坐著,三人彼此交換一眼,拉著她就走。
不一會兒,人便散光了,只留一對離婚夫妻在會議室裡默然相對。
「對不起,是我的錯。」半晌,她總算打破沉默,澀澀地開口。
「道歉有用的話,報告就不必重寫了。」他板著臉,有意無意地調侃。
她心口重重一擰,忍住喉間湧上的酸意。「你不必拿呂文芳的話來氣我,我知道是自己不好,我重做就是了。」
說著,她移動鼠標,從筆記型電腦叫出檔案。
他卻伸出掌心覆住她的手。「先吃飯。」
「可是來不及了……」
「先吃飯。」他很堅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幾個小時就能改好,吃完飯再工作也不遲。」
「可是……」
「你不是肚子餓了嗎?」
「你怎麼知道?」
「我看得出來。」他微微牽唇,「從半個小時前,你就開始坐立不安,一副很想閃人的樣子。」
「我……」她咬牙,極力壓下哽咽。
她是肚子餓了,是不耐煩了,可她出了這樣的錯,他為什麼不罵她怪她?她知道他對工作一向嚴格要求完美,她卻讓他看到了她在公事上也有漫不經心的一面
他為什麼不乾脆罵她一頓?為什麼還要陪她重寫這份報告?
為什麼……
夢珊低下頭,掩飾自己酸楚的雙眼——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想哭?
「你怎麼了?」察覺她神色不對勁,關友和關懷地問。「我說了這沒什麼大不了,你不必壓力這麼大——」
「我怎麼能壓力不大?我犯錯了啊!」她驀地打斷他,嗓音焦慮而沙啞。「我這個人簡直一團糟,連工作也做不好,你一定很瞧不起我,你為什麼不罵我?你心裡是不是在怪我?你說出來啊!」
「我沒怪你,夢珊,你別——』關友和猛然頓住,驚駭地瞪著兩滴淚水落向桌面。「你……在哭?」
她一震,急忙否認。「我沒有!」
「你在哭。」他肯定自己的猜測,伸手抬起她下巴,果然發現她雙眼淚光瑩瑩,他心—扯,不覺放柔嗓音。「夢珊,一點小事,別哭成這樣,你別緊張,我會幫你的。」
「不是你幫不幫我的問題,是我不值得你幫!」她倏地跳起身,再也忍不住連日來的挫折與煩惱,激動地吶喊:「我知道你一定很氣我,你這麼要求完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忍受我出這種錯?你罵出來啊!把你的真心話說出來,說你討厭我、看不起我,你說啊!」
他直直盯著她,彷彿被她突來的歇斯底里驚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更恨自己,淚水軟弱地滑落頰畔,她一面展袖拭淚,一面又要裝作若無其事。「抱歉,我在發神經,你別……別理我。」
他注視她,良久,忽然一聲歎息,起身將她攬人懷裡。「我怎麼能不理你?好了,別哭了。」他拍拍她背脊,像安慰小女孩似地哄著她。
她卻哭得更厲害了,淚眼汪汪。「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我不對你好,難道你希望我對你壞嗎?」他好笑地揶揄。
「我不是、這意思……」她在他懷裡哽咽。
「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不懂,他不會懂的……
他不懂得她多希望能永遠在他面前展現最好的自己,不懂誰的評斷她都不在乎,最怕他不屑的冷眼。
他不知道,她有多想做他最貼心的好妻子,讓他愛她戀她永遠離不開她。
他不知道,在認識他以前,她活得多悠閒多自在,她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男人值得她放棄單身的自由,走進婚姻。
偏偏,她遇上了他,偏偏,與他交會的第一眼,她便不由自主地淪陷。
她祈願著他能一輩子愛她,一輩子當她是最美麗的公主,用心來寵。
可是,她又好怕自己不值得……
「你為什麼不罵我?」她揚起臉,楚楚可憐地瞅著他。「你應該罵我的,我延誤了你的工作進度,害你還得跟美國那邊的人低頭解釋。」
「沒關係的。」他淡淡—笑,「反正我很久沒跟他們通電話了,乘機聊聊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