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做的這一切,真的只是為了任無痕臨終前的心願嗎?他不知道……或許,在自己戴上任無痕這副面具的時候,他也產生了和他相同的心情——他從沒想過人世間存在著這樣一份無瑕的完美,一旦遇上了,他願意傾盡一切維持她的美麗與純真。
所以,當組織後來撤回對銀鏡公主的保護令,他確實以任無痕的身份離開了,但也沒有真正的離開。
他依然接受組織的命令遊走江湖,他依然是人人畏懼的修羅,但是只要一有空閒,他就會易容潛入皇宮,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守護著司徒寧靜。
幾個月前,他接到命令前往外地暗殺組織指定的目標,等他完成任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
他立刻重返皇宮,這才發現司徒寧靜因為一場意外被毒瞎了雙眼!
他憤怒、焦慮,尤其當自己發現這場意外居然來自於組織的策畫,他心裡更產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對組織的反感和厭惡。
從那一刻起,他主動切斷了和組織的聯繫,不動聲色地隱藏在皇宮裡,成為司徒寧靜專屬的保護者……
咯!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幾乎細不可察的輕微聲響,讓原本在黑暗中閉目養神的修羅倏地睜開雙眼,黑瞳警覺地瞇起,渾身緊繃地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不一會,窗邊多了一根小木管,從裡頭徐徐噴出了一股青色的煙,修羅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冷笑,隨即主動在床上躺好,然後開始耐心地等待著。
又過了好一會,當整間房裡已經被青煙所籠罩的時候,兩扇木門從外頭被人推開了,三名蒙著面的黑衣人手持長劍闖入,瞄準了床上的位置同時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手上的長劍剌了過去——
就在劍尖即將剌到躺在床上的目標時,一道更快的劍氣,無聲無息地從左到右劃了過去,這見血封喉的狠招,讓三名黑衣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砰」一聲倒地死去。
修羅自床上坐起,輕輕甩掉殘留在指尖、鋒利匕首上的血跡,接著,他彎身檢查死去的黑衣人,最後在他們的上臂發現了相同的烙印。
「嘿,連你也敢來惹我?」修羅嘴角勾起冷笑,從床上取出一副面具,踩著無聲的腳步離開了……
*** *** ***
鋇月如弓,冷冷地懸掛在夜空之中。
位於城外十里左右僻靜的竹林邊,站著一名皮膚異常白皙,身軀又高又瘦的男子。他的面頰清瘦,唇色帶了點病氣,狹長的鳳眼盈滿了既期待又緊張的情緒。
遠遠地,路的那一頭出現了一抹身影,氣喘吁吁地朝竹林的方向急奔而來,守在竹林裡的高瘦男子心中一喜,展開極快的輕功,一眨眼就來到那人的身邊。
「怎麼樣?得手了嗎?殺掉他了嗎?」他細如枯爪的五指用力扣住來者,語氣興奮地急急問道。
「彥堂主,沒、沒有……」一身黑衣、氣喘吁吁的男子搖了搖頭,面罩下的雙眼流露出極度的恐懼。
「怎麼可能?其他人呢?」被喚作彥堂主的清瘦男子面色一沉,語氣變得更嚴厲了。「為了今晚,我一共派了十五名人手,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別告訴我,你們這麼多人居然連一個人都解決不了?」
「其他人……全、全部都死了!」黑衣男子說到這裡,突然伸手緊緊拉住自己的主人,拼著最後一口氣說道:「快走!他……他就要追來了……」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黑衣人嘔出一口鮮血,身軀軟軟地倒下了。
彥堂主狹長的鳳眼露出一絲恐懼,這才注意到屬下的背後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自己只顧著追問結果,居然會忽略這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修羅出手,見血封喉,從來不曾失手。既然不曾失手,就不可能讓對方有機會逃走,甚至留著一口氣來到這裡通風報信。
修羅讓他留著一口氣的目的,只是想順著他的行跡找到自己——
「啊!」想明白的瞬間,彥堂主的背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而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一柄鋒利的長劍無聲無息抵住他的脖子。
「修、修羅……」他的身體不自覺地發顫。
彥堂主聽到背後傳來若有似無的輕笑聲,接著,他感覺到原本站在自己背後的人緩緩走到了面前,他瞪大眼,驚恐地瞪視著一身白衣、臉上戴著一張猙獰的修羅鬼面具的男子。
「你最後的心願是什麼?」低沉的男音淡淡提出了問題。
「你、你……不能殺我!」彥堂主因為恐懼變得結結巴巴,隱約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卻又不甘心就這麼死去。「上頭對你下了格殺令!你……你若是敢動我,就是和整個組織作……作對……」
「若真想殺我,為什麼派你來?」修羅似笑非笑地問。
組織裡與他能力相當的人不超過五人,如果組織真的下了格殺令,絕對不可能派出彥堂主這種低階等級的殺手。
「是……是我不小心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所以……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彥堂主心裡後悔到了極點,他對修羅徹底坦白,只希望對方能饒恕自己的性命。「上頭要殺銀鏡公主,可……可你卻救了銀鏡公主,犯了組織的大忌,所以上頭下了命令,任何人只要能取你性命,就可以獲得獎賞。」
同樣是組織裡的殺手,他就不相信修羅能有多強?再怎麼強也不過是一個人,所以他帶了自己的手下,搶先一步趕到這裡,希望能割下修羅的人頭,提升自己在組織的地位。
「你最後的心願是什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修羅亦不再浪費時間。
或許是知道自己難逃此劫,彥堂主沉默片刻後才說道:「江湖上傳聞,從來沒人見過修羅的真面目,既然我要死了,我想看你的真面目,否則我死也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