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生的眉毛抖動著,看著福雅全身顫抖和白煞的臉色,他無奈地轉身疾步走了出去。
看到他離去,福雅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支撐住自己,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在幽州城中要找到漠塵並不是難事,因為整座城裡的人都認識她,而她狂奔出府的異狀更是讓四周街道的百姓都駐足瞠目。
燕生找到她的時候,她就蜷縮在一條小街盡頭的牆角,她像是跑不動了,又像是因為進了死路而無處可逃,所以只有停在這裡。
她抱著自己的雙肩,雙目無神地坐著,無論周圍的行人、附近的住戶百姓,抑或是旁邊商舖小店的老闆,大家怎樣和她打招呼,想讓她開口說話,或者吃點東西喝點水,她都全無反應。
她只是不住地顫抖著,眼眶裡還含著兩汪驚恐的眼淚。
燕生看到她,對隨行而來的王府護衛說:「帶郡主回府。」
護衛們走上來,悄悄地靠近她,她全無反應。當護衛架起她上車時,她還是全無反應,任人擺佈,除了那無法停止的顫抖。
就這樣,漠塵被送回了王府,送到了福雅面前。
福雅看到漠塵時的震驚比發現自己斷臂的事實還要強烈,他震怒地問:「為什麼會這樣?」
燕生閉緊雙唇,以沉默做回應。
「都滾出去!」福雅平生從不對身邊人說重話,但是此刻他的盛怒讓眾人更加害怕。
房間裡的人全部退出之後,福雅努力從床上坐起身,以沒有受傷的右臂抱住漠塵顫抖的身體,柔聲說:「漠塵,好了,現在回家了,沒事了,有我在你身邊。」
或許是因為他的聲音有著她從來都無法抵禦的魔力,她的眼睛從呆滯中漸漸甦醒過來,但是清醒之後視線所及的卻是他空蕩蕩的左袖——觸目驚心。
她再度發出一聲尖叫,然後不停地搖頭,想要跑出他的懷抱,他雖然只剩下一臂,依然可以緊緊地將她圈在自己的身前。
「漠塵,這沒有什麼可怕的,安靜下來。」他在她耳畔不停地柔聲說道,「只是斷了一臂,我還在這裡,還活著。」
「殺了我吧。」她嘶啞著說:「或是砍下我的胳膊來,我是罪人!」
「你不是,你只是個病人,誰能和病人生氣呢?我知道你病起來的時候是不會有任何意識的,所以這不怪你。」他繼續勸慰著,「不用在乎燕生他們的話,即使是他們也不能怨恨你或傷害你,因為我不允許。」
她仰起頭,滿臉的淚痕和痛苦地懺悔,「當初,你為什麼要買下我?」她喃喃道:「如果你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你絕不會買下我。」
「你是我的漠塵,我當然要買下你,帶你走。」他微笑著,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如果我見到你,卻沒有買下你,以後的日子我會後悔無數遍的。我怎麼能讓你成為別人手中的玩偶?」
「恨我吧,求你恨我!」她恨自己恨到將自己的唇瓣咬破,「如果你多恨我一分,我的痛苦就會少一點。」
「我若恨你,你的痛苦會更加倍的。我可憐的漠塵,我知道你的痛遠勝於我,該怎樣讓你不要這樣心碎呢?」
他幽幽地看著她,忽然他低下頭,含住了她流血的唇瓣,用自己的舌尖挑開了她緊鎖的牙關,以一個長而濃烈的深吻將她的神智奪去。
這是怎樣的滋味?血腥的味道與深沉的纏綿混雜在一起,痛苦與歡愉交織,可以忘掉一切,又似乎將一切燙得更深刻。
「我要保護你!」漠塵在唇齒間掙扎著說出誓言,「為了贖罪,這一生我會拚盡所有的力氣保護你,絕不讓人再傷害你一下。福雅,你是我的,是我的……」
「我當然是你的,」他濕熱的唇滑過她的耳垂,「就像你是我的一樣,我不怕你傷我傷得再重些,我怕的是有一天你會背棄我,獨自離去。」
「我絕不會的!」她發下重誓,「否則我會遭天打雷劈!」
「願意為我做任何事?」他繼續以唇舌撩撥著她的心弦。
「嗯!」她用雙臂抱緊他的身體,「哪怕是讓我死,我也願意!」
「漠塵,我的漠塵哦。」福雅幽幽地念著她的名字,像是喜悅的歎息。
就這樣,在買下漠塵的第七年,福雅以一臂的代價換來她全身心和靈魂的追隨。他懶得去想這樣的交易是否值得,但在交易之中他付出的其實又何止一臂?何止……
*** *** ***
福雅斷臂之事並未傳揚至全城百姓知曉,因為他已下封口令,除了他近身的這些內臣及王府中人之外,嚴緊將此消息傳與外界知道。因此,即使是前幾日到幽州城來散心的太子彌清也不知道這件事。
自從那日在王府中見到漠塵之後,彌清就對她的麗顏難以忘懷,幾次想再來府中見一見漠塵,卻被告知說王爺和郡主到郊外別墅散心去了。
他不甘心,一再追問他們是去了哪裡,但王府中人守口如瓶,就算他怎樣的威逼利誘,依然問不出結果。
彌清萬分挫敗,他在宮中做太子數年,誰不對他惟命是從,百般巴結?怎麼到了幽州城之後一切都變了?
而父皇那裡知道他突然離宮跑到幽州城來,大為震驚,連番用快馬發急令,召他趕快回京。但沒有再見到漠塵,他怎麼捨得回去?
眼看必須要回宮去了,這一天彌清再度來到王府門口碰運氣,還沒有張口,就有家丁陪笑著說:「太子殿下,不好意思,我們王爺還沒有回來呢。」
「他到底去了哪裡?我有要事要和他談。」彌清板著面孔。
「王爺行蹤飄匆,向來不告訴小人他去了哪裡、要去多久。幽州城外四處都有王爺的行宮,所以小人也不知道王爺會住在哪裡,請殿下見諒。」
彌清眉心擰成結,正準備放棄離開,忽然見裡面走出兩個人,看樣子像是幽州城守軍裡的將領,其中一人正和另一人低聲說著什麼,依稀問他只聽到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