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雷看著憔悴的她,在他眼裡,她仍然是那麼的美,就像第一次在寺廟裡看到的她。
「馥薇。」
輕聲一喚,她哽咽了,原想給他一個美麗笑容,但淚水卻先流了下來,「對不起……」
沙特雷喉嚨像梗了個硬塊,差點說不出話來,但眼中也已泛出淚水,「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但是,我一定要妳知道,我愛妳,好愛好愛妳。」
「我知道,所以,更覺得抱歉……」淚水不停的落下,「我走後,你要承擔的責任太大,我真的……真的……很想……撐住……」
「那就撐住!」他的淚滴落在她同樣佈滿淚水的蒼白臉頰。「妳走了,可以自由的飛了,可我會被妳的家人痛毆,妳愛的這張臉就會腫得像豬頭。」
聞言,她露出一抹令他心痛的俏皮微笑,雖然是那麼的虛弱。「我……我……還……挺……想……看到……的。」
聞言,沙特雷突然出拳用力的打自己的臉,一拳又一拳,卻沒哼上半聲。
「不……不要……」她不捨的哭了起來,看見他嘴角流血,和那張腫脹瘀青的臉,卻連抬手阻止的力氣都沒有,「笨……笨……蛋,我……希望……你……笑……才……那麼……說的。」
他勉強的笑了,但這個笑卻比哭還難看。「而我希望妳想看什麼,我都可以讓妳看到。」
她哭得更傷心了。「要讓我沒有遺憾嗎?」
「不可能沒有遺憾的。」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生命力送到她身上,「還有好多事等著妳做,我要帶妳去航行,去圓夢,去看我的家鄉,跟我成親、生子——」他輕聲細數著,最後無助地吻著她的發、她的眼、在她耳旁懇求。「我請妳、我求妳,為我留下來,不要走……」
馥薇的臉色慘白,像難以呼吸似的,突然急遽的喘起氣,眼皮也變得沉重,但她不肯閉上眼睛,怕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她想看著他,把這張臉牢牢記在腦海裡,那麼,下一輩子,她才能再找到他……
雖然沒有說話,但沙特雷從她的眼裡也看出她的不捨與眷戀,他顫抖著,俯身輕輕的以唇貼住她同樣顫抖的唇,感受她最後的溫度。
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消逝,馥薇的眼漸漸闔上……
第十章
砰地一聲,房門突地被用力打開。
靜瑜快步跑進來,「快走開!快點!」身後還跟著一名高挺俊秀的男子。
沙特雷連忙退開,不明所以的看著該名男子飛快從一個白玉瓷瓶裡倒出三顆充滿著濃濃異香的白色藥丸,放入馥薇的口中,再將她的頭往後微壓,見她嚥下去後,滿意的笑了。
「還好,最後一口氣還在呢。」那男人說。
沙特雷看著這名男人,再看向笑中帶淚的靜瑜,她哽咽的直朝他點頭,「有救了……馥薇有救了……嗚嗚嗚……」
「真的?!」他幾乎要因這份狂喜而昏厥過去。
「當然是真的。」人稱神醫的靖宇看著這名高大的番邦男人,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回看到一個男人哭得這麼淒慘、涕淚縱橫,真醜。「麻煩你讓一讓,讓我好好看看她的傷。」
沙特雷馬上退開,這時才看到門外站著福親王、老太醫等一群人,瞧他們朝他笑了笑便離開,看來這個年輕的大夫醫術一定很厲害。
靖宇像其它大夫一樣,先把了馥薇的脈搏後,一派輕鬆的開口,口吻也像在聊天氣一樣淡然。「那三顆藥丸是續命丹,是我到陰山跟一群蝙蝠斗了好久才摘到的天仙草,這草傳言是天上神仙種的救命草——」
「她到底怎麼樣了?」沙特雷對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感到不滿,躺在床上的可是他最深愛的女人!
「她死了!」每個天才都有怪癖,靖宇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打斷話,所以不客氣的直接送上這三個字。
「什麼?!」沙特雷臉色丕變,連靜瑜也立時面無血色。
「但被我救回來了。」
「你——」沙特雷第一次這麼想揍人。
靜瑜忙拉住他已經要付諸行動的手。「別衝動,等他救活了馥薇,我再陪你打他!」她也很生氣,一個大夫面對病人怎麼可以如此嘻皮笑臉的?!虧他還是神醫!
「也是!」他放下手,臉色還是很難看。
靖宇看著氣得粉臉漲紅的靜瑜,微笑問:「妳是公主幫的醫癡?」
「又怎樣?」雖然他救了她最好的朋友,但她就是不喜歡他!
「我要處理她的傷口,妳有膽子留下來就留下來吧。」
「我當然會留!」
但她後悔了,強忍著看他拿針線縫傷口,並漂亮的縫合完成後,她跑出去嘔吐了。
不過,在靖宇的眼裡,她已經算有膽識,因為那個洋人,在他縫第一針時,就跑出去吐了……
*** *** ***
接下來,馥薇的脈象轉趨平穩,但仍沉睡了好幾天未醒,眾人雖擔心,但靖宇仍是一派泰然的固定餵她喝藥,說是調理休養。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眾人果真看到她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潤,但沙特雷卻因為寸步不離的守著心愛的人,反而是一天比一天消瘦。
靖宇對這一點倒沒說什麼,反正愛情這玩意兒,他的好友承曄貝勒跟晴心格格已經玩得夠轟轟烈烈了,他早是見怪不怪。於是,某一天清晨,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形下,他便離開了。
靜瑜當天到了王府,得知他離去的消息,表情竟變得複雜。
不知是第幾次月光溜進房內,沙特雷仍守候在馥薇的房裡,雙眼緊盯著床上的人兒,可是隨著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他的眼皮也愈來愈重,終於還是不敵幾日未眠的濃濃睡意,迷糊睡去。
涼風輕輕拂入,揚起了樹葉的沙沙聲。
馥薇的睫毛動了一下,再動了一下,接著,幽幽轉醒,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