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羅一頓。什麼?竟然連替她媽媽看病多年的杉原醫生,都這麼肯定清川英臣的本事?
難道說看來冷酷又冷漠的他,真有什麼過人的通天本領?
為了媽媽,她真的要跟他結婚?不,只要一想到他剛才是如何冷酷,又如何羞辱她,她就……
但她能賭這口氣嗎?她要放棄這唯一能救她媽咪一命的希望嗎?他……他可能是她的希望,雖然他是那麼的可惡又可恨。
「杉原醫生,我們借一步說話吧。」英臣說。
「喔,好的。」杉原醫生點頭,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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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邊守著媽媽,沙羅的心一秒鐘都沉靜不下來。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處在一種痛苦的掙扎之中。
他是一個非常優秀、極受肯定的男人,就連臉孔都長得該死的好看。要愛上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是件難事,而她在沒見到他之前,也已下定決心跟他結婚。
為什麼,為什麼在見到他之後,她反而有種不想那麼輕易就投降就範的心情?
他把一切說得那麼輕鬆,好像結婚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她是個讓人倒盡胃口的恐龍都無所謂……
當然,她必須承認,一開始她也是抱著這種心情的。即使他是個教人見了就不禁蹙起眉頭的男人,她也會跟他走進禮堂,只要他能醫治她媽媽。
但現在,她見到他了,而他不僅不是個教人皺眉的矬男,還是個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俊男。照理說,她應該可以欣然跟他步上紅毯的,怎麼反而……
是他那種態度及想法讓她生氣,讓她起了反抗的心,但她為什麼生氣呢?她為什麼在意他的想法?為什麼潛意識地希望他能認真看待這樁婚事?
她只是替印念家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難道她期待他們能彼此相愛,共組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嗎,
天啊,她的心好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見到他之後——
但事實上,現實的狀況是……他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不管她怎麼想,她都必須跟他結婚。
印念沙羅,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她心想著。
而此時,房門打開來,離開了約莫半小時的英臣回到了病房。
看見他,她的情緒有著明顯的波動,臉上的表情也立刻從憂慮掙扎轉為倔強堅定。
「我已經跟杉原醫生討論過了。」英臣說道。
她一怔,「討論?」
「是的。」他說,「令堂目前並沒有急需動刀的緊迫性,但為了避免不可預知的突發狀況,最好還是動刀比較好。」
她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是專家,是權威,他說了,她就相信,但這也讓她想到,若要他為她母親動刀,她剛才所說的那些氣話就要收回。
她實在很不甘心,實在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無助的表情,甚至拜託他、求他……
「怎麼?」他睇著她,淡淡地問:「你還在想要不要結婚的問題?」
她一震,驚訝地看著他。怪了,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我勸你不要再猶豫了,否則你會害令堂賠上一條寶貴的生命。」他說。
「寶貴的生命?」她眉心一擰,「你對生命這種東西在乎嗎?!」
他聽出她是在諷刺他,但他一點都沒有生氣或不悅。
「身為醫生,我必須面對許多現實,有些人注定了沒救,但有些人是可以因為『運氣』而重獲新生的。」
「運氣?」她不解地問。
「你跟令堂的運氣不錯,能在這個時候跟印念老爺子聯絡上。」
「你是想說,我們何其有幸能得到爺爺的幫助,並遇上你這樣的名醫嗎?」她語氣裡充滿了憤怒。
他冷冷地睇著她,「你真是個容易激動也容易生氣的人。」
「因為我是人,不是冷血動物!」。
對於她的暗諷,他不以為意地一笑。
「好吧,我換個說法。」他那兩隻銳利的眼睛直鎖住她,語帶促狹及幸災樂禍地說:「令堂很幸運,但對你來說,也許是不幸的,因為你必須嫁給我這樣的冷血動物。」
「你……」她氣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撲上去想打他。
他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你在浪費時間,浪費力氣。」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什麼叫幸運?要不是爺爺得了絕症,急需流著印念家的血的我幫印念家生下後代,他會在乎我媽咪是生是死嗎?你會在乎嗎?媽咪常說,爺爺不是壞人,只是固執,而我也一直那麼相信著,但你告訴我,若不是我對印念家還有一點用處,爺爺會來找我們嗎?」說著,她流下了悲憤的淚水。
迎上她憤怒又悲傷的眸子,他心裡微微一撼。
說真的,他不知道印念老爺子在不在乎,但他知道自己在見到她之前,其實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並不是他不在乎生命這種東西,而是他並沒有能力拯救世界上所有的生命。
人跟人之間講緣分,醫生跟病患之間也講緣分。有時死不了人的病遇上了庸醫,可能變成回天乏術的後果;而本來宣判無救的病人,卻也可能因為遇到了對的醫生而撿回一命。
他比任何人都在乎生命,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冷靜且客觀地看待生死這種事情。
現在的他,非常在乎她母親的生——在見到她之後。
也許是她改變了他的想法,也或許他只是擔心恩人抱著後繼無人之憾離世。
「我在乎。」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她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我希望今堂能健康地走出醫院,我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他說。
「你在乎的只是你的前途吧?!」為免驚動母親,她壓低聲音,「跟我結婚能讓你拿到什麼好處?」
他濃眉一虯,神情凝肅地說:「隨便你怎麼說,總之你爺爺沒多少時間,而令堂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這件事是不是能皆大歡喜,就看你一個人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