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穎兒見婢女在樹下撿拾收集,她們叫它相思豆,要把它們送給心儀男子,聽她們說起這事兒,臉紅撲撲地,開心快意。
和詩裡的相思不同,她們的相田心帶著濃郁甜蜜。
學著婢女,穎兒把相思豆裝進荷包裡,反正荷包是送不出去了。
一進侯府,宇淵就四處找尋穎兒,探月樓沒有、錦繡閣沒有、清風樓也沒有,他走遍侯府,終於在花園尋到她的身影。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東西裝進袋子。
在做什麼呢?他放輕腳步走近,只見穎兒正把相思豆裝入錦袋中。她也學起婢女們,做些女孩家的玩意兒?
「你在忙啥?」他出聲,她驚得將荷包捏在掌問、藏到背後,那東西,見不了人。搖頭,她但笑不語。
「來,我給你一樣東西。」他抓起她沒握東西的手,將青色瓷瓶放到她手中。
「這是……」
「你猜。」
穎兒打開瓶子,一股香氣迎面撲來,靜靜嗅聞,那是……不會吧?這麼珍貴的東西。她抬眉瞅著少爺,滿目疑問。
「是什麼?」他追著她問。
「冷香玉露丸?」這要採集十五種鮮花和數十種中藥材,七蒸七曝製成,這藥除了數十種是件簡單的事。
冷香玉露丸對女子而言是最佳聖品,每年,後宮受寵的嬪妃能得上兩丸,便要焚香沐浴,大謝皇恩。
「你很厲害。」他知道她猜得到。
今日他同皇上談及鳳凰蠍,便連同穎兒為他試菜中毒的舊事說了,皇上聽過大為感動,賜下冷香玉露丸給穎兒,還說他日一定要帶她進宮面聖。
「這藥,皇宮內苑才拿得到。」
一般尋常人家的地窖,保存不了十五種鮮花,更別說昂貴藥材,來自長白山的珍口叩已屬難得,更別說從北方運來的金穗草。
「是,皇上知道你為我中毒,特賜藥,你每日服食一丸,連服十曰,十日後,宮中御醫會到府中為你診療。」他說得興高彩烈,穎兒的身子是他最擔心的事。
看來皇上對少爺,真心偏愛,否則,怎會愛屋及烏?只是,這樣好嗎?她很難不杞人憂天。
「要按時服藥,知否?」
「是。」她再三忖度,皇上的厚愛,別無所求?
「穎兒,你不開心?」
「沒有。」穎兒忙著否認,但願,只是多疑。
「我替你帶回禮物,你是不是也該還贈禮物?這叫禮尚往來。」換了口吻,他湊近她,低柔道。
「我沒有禮物……」
「誰說,你手上握著的是什麼?」說著,他伸手奪開,拿走她上不了檯面的荷包,倏地,紼紅炸翻她雙頰。
眼光閃過,他動容。這是她第一次做的女紅吧?不發一語,宇淵把荷包收進腰間。
「少爺,那個……」她支吾其詞。還能比此刻更難堪?
「我喜歡,送給我好嗎?」嘴巴問人「好嗎」,動作卻霸氣得不聽人說,言行不一呵!
「下次好不?我再做個好些的。」下次她會找槍手,才不把醜東西拿來惹人取笑。
「不,就要這個。」
「可是……」
她還想搶,他制了她的雙手,將它們環在自己身後,這是擁抱……糟,壞事,她這臉紅,恐怕別想消褪了。
「陪我去杜康樓,我餓。」
不容她推卻,宇淵拉起她往外走。
說不上為什麼,她醜到不行的荷包撞到他的心,她紅紅的雙頰紅了他的眼,不該在穎兒身上出現的女子羞怯出現,讓他的心,雀躍不已。
握住她,他心跳加速。
她的手不柔軟、不細緻,掌心因長期練劍磨出厚繭,她不似一般女子,會在臉上塗脂抹粉,她身上找不到花粉香,只有淡淡的草藥香,說她迷人,未免牽強。
或許她容貌過人,但她欠缺溫柔、欠缺女人味,這樣的女生很難勾引男子吧!可一個荷包,撞翻了他所有認定。
「少爺。」穎兒連喊了好幾聲,才喊回他的意識。
「怎麼?」
「我們不是要到杜康樓?」
杜康樓很有意思,所有菜名全是從詩詞上節選下來。
少爺說,杜康樓的掌櫃是個落拓秀才,當初留下他,是希望引他發揮長才,到善學堂指導學子,誰知,他對客棧營生更有興趣,現在他已能獨當一面,把杜康樓經營的有聲有色。梁師傅沒說錯,知人善任是少爺經營成功最重要的要件。
「沒錯,我們要到杜康樓。」
「那……大門在那裡。」穎兒指了指相反方向,宇淵聽見,忍不住發笑。
第五章
是不是她聽錯啊?怎地封完二品官,又要賜婚?
她知,皇上欣賞他們家少爺;知皇上愛屋及烏,賜她藥丸,怎麼這欣賞呵,無限擴張,連公主都要下嫁?
人人都知少爺好,那些媒婆像蜜蜂似地黏人,少爺全躲過了,這賜婚能不能順利躲過?
恐怕不能。不都說君無戲言、不都說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況且,賜婚是天底下男子求之不得的大事,或者少爺,也想要國色天香的公主?
不不不,少爺也同她一般,嚇傻了吧!他一定翻遍腦袋,企圖找出好說詞推卻這樁婚事,一如當年,將軍為將軍夫人做的一樣。那才是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本色呀!
是的,人人都說少爺像極將軍,婚姻大事怎能皇上說了算數?少爺一定會極力爭取。
「穎兒。」
少爺的叫聲,將她游離的魂魄喚回,回首望望左右,滿屋子跪接聖旨的人全站了起來,只剩下她還匍匐地面。
宇淵伸手扶她,穎兒緩緩起身。
可,少爺氣定神閒,沒有她想像中的驚訝慌亂,再往後看看梁師傅、司徒先生和宮裡來的、一堆黑鴉鴉的人頭,眼光逐一掃過,所有人都在笑,恭喜聲此起彼落,少爺二點頭答謝。
所以,少爺……是願意的……
念頭竄入腦間,寒意從腳匠往上飛奔,穎兒大大的眼眶瞬地蓄滿淚水,
她懂了,什麼叫做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為何會算前言,總輕負;她瞭解此恨怎會不關風與月……那些詩啊詞啊,一句句躍上心間,催動她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