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到底做了什麼?
眺起身,他大吼:「就算她只剩下百日,我也要將她救起。」理智盡失,他狂怒不已。
先生抓住他,悲慟。
「沒有百日了,她吃下回光丹,武功雖恢復,但十二個時辰後,血脈逆行,死路一條。少爺,穎兒死了,在她坐上花轎的時候就死了,不必再找……」
十二個時辰?死了?是他親手送她上花轎、親手害死穎兒!
穎兒死了、死了,回光丹、迴光返照,他居然聯想不出。
難怪她臉色紅潤、手心溫熱;難怪她要同他飛上屋頂,要同他喝交杯酒。還說懂她,他幾時懂穎兒了?懂的話,怎會逼她喝下離魂湯、怎會要她嫁入肅親王府?
鳳凰蠍、離魂湯、回光丹,是他一步一步將她逼人死亡絕境。
穎兒死了……穎兒死了……心亂魂飛,神智模糊。是他親手放掉穎兒,她怎不怨,不恨……
宇淵臉上肌肉痙攣,神情可怖,豆大淚珠滾下,他仰天嘶吼。
傷心已極,悔恨無窮,提起手掌,砰地一聲,拍在人樹上,登時,擊得人樹攔腰折斷。
少爺,別放掉我……
穎兒要他別放手啊……懂了得她的淒絕笑容……他懂得她眼底的絕望,懂得她的無助,懂得她的淒絕笑容。
倏地,閃電劃去,清清楚楚映出他猙獰的面容。
宇淵大叫一聲:「穎兒!」然後向懸崖邊直奔。
雷聲轟隆轟隆,大雨傾盆而下,他腦海一片混沌,渾不知身在何處。他嘶聲呼號,狂奔亂走,奔上山峰,奔入深谷。
穎兒呢?他的穎兒呢……
尾聲
春去冬來,時序匆匆,孤墳上,舊人憑弔。
大掌撫過墓碑上的字跡,一宇字,是她的血、他的淚。
穎兒死去整整五年,五年來,他不知生活是何種滋味,他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做著沒有意義的事,賺錢、賺錢、賺錢……然他賺得全世界,卻再也賺不回當年的幸福。
穎兒死了,帶走他的知覺。那年,相思樹被砍去,他又重新種起來,新樹結滿紅色果實,一顆心、兩顆心,每年豐收、每年收拾滿地落心,他把它們收了一甕又一甕,留待……
留待穎兒魂魄歸來,讓她繡起荷包時,有許多鮮紅豆子可裝填。可是,她的針黹功夫進步了嗎?還是同往昔一般,一個簡單的「淵」寧,繡得歪歪斜斜,真「冤」。
是冤啊,冤了他的心、她的情,冤了兩份相屬情意,就這樣煙消雲散。
懲罰他吧,懲罰他一生一世再不快樂;懲罰他的心,隨著她的屍骨埋進陰暗幽黑的泥地裡,不見天日。
「穎兒,忘記你的探月樓嗎?怎不回來探探,探探我的寂寞孤寂。」
他是皇上倚重的靖遠侯、是玉寧公主駙馬,也是全京城最富貴的人物,可這樣的他,怎麼能夠寂寞,對生活失去想望?
舉起滿滿的酒杯,在地上灑落。那年,他把自醉語樓女掌櫃那邊聽來的故事,對穎兒說:「……每當家裡生了一個女娃兒,便釀起幾罈好酒,埋在樹下,待女兒出閣時,挖出好酒,宴請賓客,這酒叫做女兒紅。」
穎兒問:「倘若女兒不及出閣便夭折了呢?」
「一樣把酒挖出來,不過這酒不能叫做女兒紅,而叫做花彫(凋)了。」
穎兒故事聽得癡了,也學著在樹下埋酒,那年,她穿上鳳冠霞披,他沒挖出女兒紅,因他知道,假戲不能真作,他要等到情人終成眷屬日,才掘出女兒紅大宴賓客,哪裡知道,淪落今日,孤魂相伴,獨自品啜花彫。
天吶,倘若上蒼有靈,請在下一世為他們再次安排際遇,別讓他們就此錯過……
一口口花離灌下肚,可憐他的花兒早凋,今生無望,願來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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