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靜。」叫到她了。
湛靜站起來,不敢看導師的臉有多臭,頭低低的,快步上前。
「這次的考題是A段班的蔡老師出題,所以他出了不少你們班範圍以外的題目,基本上大家都考得不好,A段班能拿九十分的人用手指都能數得出來,你還能拿這種成績,真的太厲害了。湛靜,一百分。」
全班鼓掌。
「呀?!」湛靜直挺挺站在原地,被導師嘴裡說出的數字嚇得發出驚呼。
「考太高很吃驚呀?」導師發到好成績的考卷,心情也很好,還開她玩笑。
「呃……有一點……」她結巴,趕快領走考卷,回座位上去檢查這份不是她親手作答的試卷。
那些她不確定答案正不正確的題目,那些她不會算的難題,全都工工整整列明算式,而且毫無錯誤,這絕對不是一個臨時惡補的人能使用的方法,況且還是個零分俱樂部的常客。
尹夜根本就不是不會,他是不想寫考卷而已!
尹夜不意外湛靜一坐回位子上就狠狠轉向後座,一雙靈活的黑眸瞪往他而來,他回她一個甜笑和聳肩,彷彿很無辜地在說「我怎麼知道會這樣」。
一科數學是不小心考好的,她可以接受這種說法,但是一個早上她已經拿了四科滿分,再加上去老師辦公室時另外幾科的老師率先誇獎她品學兼優順便告訴她又拿了全班最高的滿分。
尹夜替她考了個大滿貫回來。
「帶著全部考卷跟我過來!」湛靜顧不得避嫌,從導師辦公室回來後,直接走到後排地區,將尹夜從聚賭團中召走。
「訂正考卷。」尹夜多此一舉的向兄弟們解釋,像只乖狗狗尾隨主人的腳步而去,幾步就追上她,與她並肩。
「木頭班長真的這麼會教,把阿夜教到都考及格?」孟虎看著兩人遠遠走掉的背影,還是遲鈍得沒察覺到不對勁的氛圍,過度融洽的氛圍。
「木頭班長的教法對阿夜很受用,拿來教我們就一定會失敗。」藍冬青輕笑。
「你是說我們比較笨嗎?」火燎原不甘心地問。
「不,因為我們沒有阿夜可愛,她教起來沒有動力。」
「噗!阿夜那種長相叫可愛?」雖然他孟虎沒資格說這種話,但……只有盲胞才會把「可愛」這兩個字套用在尹夜身上吧!
藍冬青洗牌,少了一個牌友,這一局不算,重來。
「對木頭班長來說,阿夜確實比較可『愛』。」
可愛的尹夜,無論裝出多麼搖尾乞憐的眼神,都不能讓湛靜停止對他的炮轟。
視聽室裡,向來恬靜的湛靜難得跳腳,揚高聲調:「你沒有一題不會對不對?!你的實力根本不只這樣對不對?!你還在啃麵包?!」認真聽她吠啦!
尹夜兩三口啃完波蘿麵包,再喝完一瓶咖啡牛奶才回她:「題目還滿簡單的。」以前的考題程度怎麼樣他是沒專心看過啦,他只負責寫下座號和姓名就可以趴下去睡了,這次他有乖乖看完,得到這個結論。
湛靜像洩氣的皮球癱軟在椅上,滿腔火氣都被他這種哭笑不得的回答給熄滅光光。她氣他騙她,但他真的騙了她嗎?明明是她先入為主地誤解他,用成績來認定他的功課,他只是順水推舟讓她的誤會加深,藉著教學的名義,她和他才有那麼多相處的機會,思及此,她的私心要她不准和尹夜嘔氣。
「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之前的考試都不作答?你要是拿出本事來考,說不定你早已經在A段班了。我沒看過你唸書,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家裡偷偷讀書讀到凌晨?」火氣沒了,只剩下滿肚子的問號。
「就如你看到的,我沒唸書,在學校沒有,在家裡更不可能。」
「那為什麼題目你都會?」
「雖然趴在桌上睡覺,但是老師們上課的聲音偶爾還是會飄進我耳朵裡,逼我聽到一兩句課文啦公式啦年代表啦。」他有時覺得很吵,才會塞耳機阻斷耳朵接收到的那些哇啦哇啦。
天才。湛靜必須承認。
「再說,老虎他們都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到什麼A段班去一點也沒有樂趣。」他才不去咧,他不想被丟到只會讀書讀書讀書的地方,雖然他不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不一定非要有同儕朋友陪伴,卻討厭身處在格格不入的環境裡,連呼吸空氣都覺得累。
「……你應該要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而不是孟虎同學他們上不了A段班你也不上。」在這種時候講什麼義氣呀?
「將來?」尹夜笑出聲,口氣卻忍不住輕蔑。「考個好高中,再上個好大學,用學校優劣的名聲來評斷我這個人的品德,畢業後找到安穩的工作做一輩子,又或者像我家那一大群把法條當發語詞用的傢伙們,考個律師來當當,接案子、開庭、告死人?」
他嘲弄的那些,是大多數人想要的生活,包括她。
「你還是想開賭場就對了。」不然不會用嫌棄平淡生活的口吻在說話。一個出自律師世家的賭徒……嗯,是希望以後被警察捉走時,有後援團幫他撐腰打官司嗎?
「想呀。」
「有時真弄不懂你,在你這種年紀,很少人目標訂得這麼明確。」真想知道他在國小最常出現的作文題目「我長大後要成為……」裡,是不是就大刺刺地寫上:我要開賭場,當個危害社會的賭場大老闆!
「你怕嫁給一個賭徒嗎?」他打趣地問她,心裡卻有一絲絲忐忑會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尹夜想得真遠,才十幾歲的小毛頭,嘴裡竟然問出嫁不嫁這種大人的問題,那似乎還是離他們太遙遠太遙遠的事吧?
不過既然是假設題,她也以假設的立場認真思索。
「我是不怕,但我有告訴過你嗎?我爸爸是警察,我兩個哥哥也在耳濡目染下立志當警察,我怕他們反對你的職業。」
「那可真糟,你別報警捉我呀。」他作勢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