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讓魯元航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會提起那個女的。他確實在酒會結束後送那位小姐回家,也上樓到她家喝杯咖啡,只是他不知道她怎會曉得這件事。
「我不是她那種人。」藍芸兒看著他的眼,用著認真的口氣道:「你不用驚訝,我只是去她家打掃,她在跟朋友講電話時提到了你,反正我們就要離婚了,我也不會介意你跟她的事。」
「我跟她沒發生過什麼好讓你介意的事。」
藍芸兒只是搖搖頭,像是不相信他所說的。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跟她不一樣。」
這些話並沒有讓魯元航放下心,他知道芸兒一直過得不快樂,但他願意去改善這樣的狀況。
「我知道你在家裡的日子不好過,我也承認我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可以跟我說,你突然把一切丟了就走,這個家少了女主人……」
她開口打斷他的話,「你很清楚我從來不是那個家的女主人,我甚至連傭人的資格都談不上。」
「我會跟媽說,也會請傭人來,你以後不用再做那些事了。」
「沒有用的,你媽會像以前一樣把請來的人辭退,一切事情又會落到我頭上,然後我只要跟你提起,你就會再對我發脾氣,同樣的惡性循環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她的表情像是已經看開了,一點都不認為他說的話會成真。
「我不會再對你發脾氣,我現在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會幫你,那只是婆媳糾紛而已,我們沒有必要因此而離婚不是嗎?」
「婆媳糾紛?這就是你對我們婚姻失敗所下的定義嗎?我們離婚的理由怎麼可能會是『婆媳糾紛』四個字就能道盡的?」藍芸兒臉上有著驚訝與不敢置信。沒想到魯元航會把一切撇得那麼乾淨,可見他根本不明白他在這婚姻裡所扮演的角色,他一向都是她心裡最重要的人啊。
「那你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裡?我們可以一起解決。」
「我跟你說過問題出在哪裡,只是你當時只顧著生我的氣,所以不記得我說的話。」
她對他說過,愛本來是他們兩個的,但到後來他們的愛只剩下她一個人苦撐。顯然當時他根本沒在聽她說什麼,反倒是她還記得魯元航那時對她說的話,他嘲笑她的想法,要她別成天想著愛不愛的問題,要她活得現實一點,結果他卻忘了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你明知道我不是存心生你的氣,我承認有時候口氣壞了些,但我從來不是真的想對你發脾氣,我以為你能瞭解的。」
「我是可以瞭解,但我也同時發現光是只有我愛你是不夠的。元航,你以前真的對我很好,我們有很棒的回憶,所以我願意留在那個家,願意服侍你的母親,願意為你做所有的事,可是……有些事已經變了,我沒辦法再騙自己這樣做是有意義的。」
「有什麼變了?」
「你變了。」
「我如果這麼糟的話,你應該早就離開了,不會在那個家待了八年才跟我說你想離婚。」
「很久以前我就想離開了,只是我沒辦法走,你媽很厲害,我身上連一張千元大鈔都沒有……我根本沒有錢可以走。」
「你可以跟我要,但你從來不肯開口,你明知道我很忙,不可能會注意這些小事。」
「那是因為你都在生我的氣,而且我總不能跟你說我想離開了,請你給我錢讓我走吧?事實上有好幾次我都想開著車子離開,但那輛車我沒辦法轉手,你媽早把車子轉到你的名下,我要是真的把車開走搞不好還付不出油錢。」
說到這兒,她唇邊出現了笑容,像是把那些事當笑話看,怕他誤解自己是在抱怨,所以她刻意放輕語氣。
「我不是在怪你,更不是在跟你裝可憐,因為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曉得這些事。有時候我發現我在你眼裡是隱形的,也許你是看得到我,可是你不再像以前那麼注意我,所以你才會忽略我,我真擔心我可能一輩子都要困在那裡了……」
「這些我以後都會注意,我不會再讓你過那種生活了。」他的聲音裡有著連他都陌生的乾澀。
此刻小海拿著紙巾回到她身邊,藍芸兒沒再回應他的話,彷彿他說的保證她一點也不在意似的。
看著眼前的藍芸兒,魯元航突然被嚴重的憂慮侵襲;他今天來見她時,想求她回去的衝動還不這麼強烈,甚至認為只要自己一出現,流落在外的芸兒就會高興的流下眼淚——在他心裡,她就是個容易感動的女人——以為芸兒見到他之後,便會興高采烈的跟他回家,可是眼前的她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藍芸兒全身散發著光彩,不但精心打扮過,臉上還掛著久違的笑容,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將要失婚的女性,反而像是從地獄裡逃出來的幸運兒,以前他從來不擔心老婆有被搶走的可能性。但此刻他只有綠帽罩頂的危機感。
這頓飯很快的吃完了,藍芸兒一點也不囉嗦的拿了帳單起身去付帳,魯元航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週末我想帶小海跟我住一天。」離開前她向魯元航提出要求。
「你住在哪裡,我可以送他過去。」
「我會聯絡你的助理,跟趙先生說就可以了吧?」
「你可以打電話跟我說。」
「沒關係,跟誰聯絡都一樣。」她表現得一點也不在乎。
「不一樣,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事還要透過其他人。」
藍芸兒的反應只是聳聳肩,低下身親親兒子的小臉向他說再見。
「你剛才應該讓我付帳的。」
「這沒有差別。」
「但你是我太太。」
「已經不是了。」
「我還沒簽字。」
魯元航等著她回應,只見她沉默半晌才幽幽的開口說:「……那就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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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魯元航躺在只有他一個人的床上,難得的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