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唾棄他,他保持沉默時,就知道了。
她為什麼應該相信他呢?
回到警局後,事情變得讓他更加百口莫辯。
艾瑪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他,他的指紋被某個陷害他的王八蛋,弄到了那把殺死約翰·華克的凶槍上。
看到那些證據,連他自己都會認為他是警方所說,那個把高劑量的海洛因,施打在艾瑪的身體裡,又故佈疑陣,謀財害命的前男友。
嘿,那把槍和該死的針筒,甚至還在他飯店房間的衣櫃裡。
她憑什麼相信他?
瞪著前方的鐵欄杆,他再次諷刺的揚起了嘴角,卻無法撫平心中那如刀割針刺般的痛。
剛被帶離偵訊室時,他隔著窗戶看見她走出了警局,在大街上的她,看起來嬌小又脆弱,但她重新挺直了背脊。
我愛你。
他深吸了口氣,試圖壓住胸中的鬱悶,卻壓不住想擁抱她的渴望。
至少她安全了。
他閉上眼,告訴自己。
就算她會恨他,就算他會被她唾棄,就算她以為自己被他利用,都沒有關係。
她安全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她挺直了背脊,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她會振作起來的。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卻忍不住聽著她沙啞的聲音,迴盪在腦海裡。
我愛你……
那顫抖的聲音,該死的讓他想哭,卻又莫名的安慰了他。
所以他任那聲音一再重複,折磨、虐待、溫暖的撫慰著他。
我愛你……
*** *** ***
洛杉磯的夕陽濛濛的。
她一路走到之前工作的古董店,和老闆借了車錢,拿了自家的備用鑰匙,才搭車回家。
那段距離並不算短,但她需要冷靜一下。
街上到處都是人,車窗外,被夕陽染紅的景物飛逝而過,她看著那一棟棟的建築,冰冷的雙手緊緊交握著。
車子的後照鏡裡,每一輛車看起來都大同小異。
她漠然的看著車外的景物,卻無法控制手心不斷滲出的汗水。
計程車開過一條又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路開到她的公寓大門前。
她付了錢,開門下車。
前方四層樓的高級公寓,成ㄇ字形,牆上刷著潔白的油漆,鍛鐵大門後的中庭,種著像扇子一般的棕櫚,提供了公寓成員的隱密性。
她住在前面這個ㄇ字右前方的三樓,那天晚上她打開的窗子,依然是開啟的,米黃色的窗簾被風吹得陣陣飄動。
她抬頭看著那扇窗,然後回頭看著這條熱鬧的街。
大街上,車來人往,對面有家麵包店,轉角有處雜貨鋪。
那天晚上,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下來查看,或是報警。
她的鄰居,都很冷漠。
曾經,她也是那冷漠的一群,如果不是因為那天她被艾瑪的兇殺案嚇到,如果不是因為他認識艾瑪,如果不是因為他剛剛才走出她的房間,她懷疑她會衝動的跑下來救他。
他諷刺的笑容驀然浮現,教她心口一痛。
那個該死的男人。
緊抿著唇,她拋開雜亂的思緒,快速的掏出鑰匙,打開大門,走上樓。
她的房門外被貼上了刺眼的警用黃色膠帶,她扯掉它們,開門走進去,然後回身迅速的把門鎖上。
夕陽從敞開的窗戶透進,窗簾隨風飛揚著。
因為開著窗,屋內的空氣並不難聞,但吧檯上蒙了一塵細微的灰。
吧檯上的桌歷仍停在七天前,她瞪著它,她才離開一個星期,但感覺上卻像是離開了整整一年。
她打開吧檯下的小抽屜,他的名片仍被放在最上層。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
曾劍南。
她把它拿了出來,放在吧檯桌面上,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隻馬克杯,打開冰箱,拆開一盒未拆封的果汁,一邊將果汁倒進杯子裡,一邊拿起電話,撥了上面公司的電話號碼。
電話鈴響。
她放下果汁紙盒,伸手拿起因為被倒進冰冷的果汁,已經開始冒汗的玻璃杯,湊到嘴邊。
就在這時,有人將電話接了起來,她張嘴欲言,連一個字都還沒說,就聽到話筒那邊的人搶先開了口。
那是個男人,他的口氣輕鬆自然,但他並未說一般公司總機會說的話。他沒有說,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你好,也沒有說,我可以為您服務嗎?
他只是親切和藹,甚至是語帶笑意的說了一句,讓她寒毛直豎的話。
「要知道,艾瑪是被謀殺的,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喝那杯柳橙汁。」
她在瞬間凍住,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不是說果汁,不是說蘋果汁,他說的是柳橙汁。
柳橙汁,而且還是中文。
她一手緊抓著話筒,一手握著裝著橘黃色橙汁的玻璃杯,然後慢慢、慢慢的將那杯柳橙汁放下來。
「你是誰?」她環顧四周,然後走到窗戶旁邊查看。
「韓武麒。」
她聽過這個名字,他是那個被阿南稱做武哥的男人。
他歎了口氣,「你不用忙了,我不在對面。」
僵住,慢慢轉回身,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領悟到一件事,她被監視了。
停頓了兩秒,恬恬才慢慢開口。
「我打的是國際電話。」
「我把公司電話轉接到手機上。」他笑笑的說:「免得阿南那王八蛋打來時,又只能留言在答錄機上。」
她深吸了口氣,問:「你在哪裡?」
「你家隔壁。」
恬恬抓著無線電話的話筒,走到門邊打開門,走廊上,隔壁的房門口幾乎同時打開,一個身穿夏威夷花襯衫和卡其短褲的男人,同樣拿著無線電話,抬手和她打了聲招呼。
「嗨。」他微笑,一臉親切無害的模樣。
「你在我房裡裝監視器。」她不爽的瞪著那個陌生男人。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說。
她非常確定這種事是違法的,但這男人臉上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突然間,她知道曾劍南那傢伙為什麼會跑去加入這男人的公司了,他們都是無恥的無賴,為達目的,完全不擇手段。
她瞪著他,然後按掉了通話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