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一個一模一樣的黑色行李箱被無情地丟到地上,而後響起一個零度C的嗓音。
「你不叫齊子胤吧!」那聲音是很不爽的,表情像被倒了幾千萬的債。
幸多樂緩緩抬眼,對上那雙幽深黑眸,在他眸底捕捉到一閃即逝的厭惡。
他的冷徹底撲滅了她自燃自燒的火焰,有種被夢境誤導的尷尬、被用力推開的不滿,還有不明就裡的火大。
哇咧∼∼去他個命中注定咧!她眼睛瞎了才會看上這種男人!
「能不能動作快一點?」男人清俊的臉佈滿不耐和嫌棄,伸出手等著她把行李遞上。
咻的一聲,幸多樂聽見理智被拉斷了線,猶如斷線的風箏一去不回,然後學他把手中行李往地面一丟。
「夠快了吧。」她哼哼挑釁。
齊子胤瞇起黑眸,感染力十足的眸瞬間迸射出危險光痕。
這女人,水眸瀲灩黑亮,透著火焰,鮮活又纏繞著傲氣,挺鼻配上豐嫩的菱唇,五官秀麗生光,相當容易引人注目的面容,長得……真醜!
幸多樂挑起修整漂亮的柳眉,尖細的下巴十分違反人體工學地往上仰高六十度角,用鼻孔瞪他。
兩人對峙,歹狠視線隔空凌絞對方。
四周不管是在地人還是過往旅客,在這一瞬間全都停下腳步,屏息等著驚心動魄的決戰時刻。
過了好久,幸多樂覺得脖子快要抽筋,但仍努力撐著一口氣。
我呸!命中注定?分明是冤家!上輩子肯定是仇人,這輩子才會如此痛恨彼此。他討厭她?哈,彼此、彼此。
她剛才看傻眼,也不是因為他帥,只是因為他像極了夢中人而已。
事實證明,那場糾纏她千百回的夢並非是她的前世,而是別人的前世,她只是一個專看他人的窺夢者。
又過了好久,大廳有人耐不住站,乾脆蹲下等結果,要不就霸著椅子吃零食,歎息漸起,有人開始抱怨對峙太久,過程冗長乏味。
於是——齊子胤很冷很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聲,抓起行李,瀟灑退場。
哼什麼哼啊?幸多樂氣得握緊拳頭,卻沒力氣追人,因為她的脖子……好痛!
無聲哀嚎著,眼角餘光卻瞥見有抹身影正蹲在角落嗑瓜子,哀愁目光立即挾恨瞪去。「老闆!你在那邊給我看戲啊!」
有沒有人性啊?自己的員工被人欺負到這種地步,他居然還蹲在一旁嗑瓜子,要不要她再遞杯熱茶過去?
「呃……我看你在忙。」蹲在一旁的男人乾笑兩聲,起身撣了撣蹲得有點皺的褲子,漾著輕佻笑容走到她身邊。「你知道的,我向來不喜歡出風頭。」
幸多樂瞇起瀲灩水眸,視線繼續歹毒纏繞。
不喜歡出風頭?
說給誰聽啊?瞧,仔細地瞧,大廳人潮未散,目光如雨拋落在她眼前的男人身上,只不過和方才相比,多了點竊竊私語。
「多樂?」男人笑得如清風掠過,奪目五官漾著壞男人氣息,但卻不令人討厭.他像道光芒,自然吸引眾人目光,那是一種如空氣般必備的存在,無法漠視的存在。
她家老闆雖然比較輕佻,偶爾她也覺得他不夠穩重,過份狂放,但他像是一道溫煦光痕環繞,不管他如何放肆,也不容易惹人討厭,不像她,剛才就從那個叫齊子胤的男人眼中讀出厭惡。
嗚嗚,有幸一睹夢中人出現在現實生活中,那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然而夢中人卻討厭她,她心靈受創,她自信全無啦!
「反正你就是見死不救就對了啦!」生氣了,拿他出氣。
男人看著她,狹長美目盈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去游西湖?」伸出大掌溫熱她氣呼呼的嫩頰。
「嗄?」不是來工作的嗎?
這個壞心的老闆自從得知她的奇異能力之後,卑鄙無恥地將她利用到底,奴役她不斷替他工作賣命,何時待她這麼好了?
「斷橋殘雪、平湖秋月、花港觀魚、蘇堤春曉、柳浪聞鶯、雷峰夕照、天竺三生石……」
「要去、要去、要去!」她反扣他的雙手,笑逐顏開地又叫又跳.「說好的,不可以騙我!」
天啊、天啊,老闆,我愛你∼∼以往老是在心裡咒罵再三,如今想來真是不應該,從明天開始,她會夜夜為他祈禱。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呵呵兩聲,笑得好陰險。「要先工作。」
「啊?」
「快快快,動作快,動作愈快,你就愈有時間去逛名勝!」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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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幸多樂大口大口的呼吸,顧不上喘,腳步一步快過一步,像是要一口氣衝上山頂似的。
如以往的工作一般,預知完客人的未來之後,其餘善後的工作是老闆的,剩下的都是她的時間,然而該死的是,她只剩下半天,明天,她就要回台灣了。
沒良心的老闆,把餅畫得那麼大,她還以為可以吃到地老天荒,豈料他只是在耍她。餅是畫的,能看不能吃!
半天?半天她能幹麼呀!
所以,沒空逛完所有西湖十景,更沒時間去憑弔十六遺跡,她只想去一個地方,一個無論如何都要親自走一趟的地方……
一路上,青山巍巍,溪澗潺潺,危崖深岫,古樹老籐,古城磅礡的氣息纏繞在芬多精之中,舒緩了她的急躁,一種熟悉的氣味滲進她的四肢百骸,在血液中激盪出莫名酸楚。
淚,無預警地盈滿,腳步,停在林蔭大道中。
「姑娘,咱們這兒,胭脂簪珥、牙尺剪刀,只要姑娘家用得著的全都有!」耳邊有人吆喝著。
「姑娘,眼前佛寺鼎盛,香客如雲,這攤子裡經典木魚、牙兒嬉具,無缺無不集,你瞧瞧啊!」
吆喝聲此起彼落,眼前明明是無人山徑,耳邊卻是熱鬧到不行。
她知道,她聽見了過去。
不知為何,向來空乏的心竟盈滿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