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哥哥,我知道你法力無邊,你再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說。」
「若哪日我走了……別這樣瞪我,人生自古誰無死?終究得走上這路子,但若我走了,能否也讓歡哥哥可以走入黃泉?我怕我走後,他找不到我會發狂的。」頓了頓,她緩緩勾起唇角,展露教人心碎的笑。
「你要告訴歡哥哥,要他慢走,不准偷跑,我會在黃泉入口等他,我承諾要牽他過黃泉的。如此一來,也許、也許下輩子我們會再重逢,下輩子……就算擦身而過,也會記得些什麼的,就算不能再續前緣,情誼還是在的。」
她知道,方才無咎哥哥只是隨口應付她而已,他說過,歡哥哥進不了黃泉。進不了黃泉,走不進輪迴,怎麼會有來生?
無咎深深地看著她,啞聲道:「是什麼樣的深情讓你們這麼傻?」
宇文歡本就可以入黃泉,只不過在她小時候他故意誆騙她,要她對宇文歡生憐,由憐生愛,想不到她竟一直惦記到現在。
幸兒笑得眉兒彎彎唇角彎彎。「無咎哥哥,你當年流下了淚,卻還不懂嗎?若你無情,歡哥哥此世不會為愛發狂,若你無情……你不會為我哭泣。」纖手輕輕地抹去他的淚。
無咎哥哥的淚,溫溫的,沉重的,包裹著他不自覺的貪嗔癡……
拉回心神,幸兒歎口氣地看著窗外盛放的紅梅,卻沒心思欣賞那悔的冷傲神韻和撲鼻清香。
大年初九……還有幾天呢?
扳指算了下,還有十天。無咎哥哥說她有救了,要她別怕,但是真的嗎?
無咎哥哥說,命運掌握在手裡,有心要變,沒有更動不了的道理。
她也想變,但她懷疑,真能鬥得過天?
思忖著,視線裡竄進了人影,仔細一瞧,是侯爺府統管奴婢的李大嬸……欸,怎麼她口中唸唸有詞,還外帶一臉怒氣和不願呢?
這護國公府裡頭的下人絕大部份是從侯爺府調度過來的,每個她都熟得很,但她卻發現即使過年,大夥兒的臉色還真不是普通的臭,真不知道是忙過火了,還是中了歡哥哥的毒。
除夕呢,年節氣氛濃厚,怎會臭著臉?她待在侯爺府那麼多年,每回過年大夥兒都是喜氣洋洋的,怎麼這會兒有點像是在辦……嗯,那個字穢氣,不提也罷。
「良兒。」她輕喊。
「奴婢在。」
「為何大夥兒這麼不開心?」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視線卻追逐著每張不願的臉。
「……忙吧。」良兒努力地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是她的技能,正使力發揮中。
「這麼忙嗎?」她瞇起眼,突地發覺有個人手上拿著古怪的紅簾。
「小姐,雪冷,關窗吧。」良兒見狀,正打算闔上窗。
「慢。」她揚手制止,微坐直身子,對著外頭喊。「你!對,就是你,來!」
那下人聞言,趕緊快步向前。「小姐?」面色有點誠惶誠恐,外加驚懼駭怕。
幸兒不自覺撫上臉,心想她的氣色有這麼差嗎?有這麼嚇人嗎?真是太太太沒規矩了,怎麼可以這麼怕她,她又不是歡哥哥。
不睬他的惶恐,她逕自問:「這是什麼?」看著他手裡拿的紅綢。
良兒面無表情地瞪著那下人,目光之邪惡,更冷地上雪三分。
那下人開始抖抖抖,說:「這是、這是……」
「緩口氣,我不吃人的。」唉,要改要改,肯定是她有時太嚴肅所致。
「小姐,這是要掛在大廳上的紅綢,過年,紅綢喜氣。」良兒難得多言。
「喔喔,我明白我懂。」紅綢嘛,過年時掛在大廳堂上,正確不過,只是……「上頭怎會是個雙喜字?」
她印象中,應該是個福字吧?再不,也是一些恭賀新禧的吉祥話,怎麼輪,也輪不到個雙喜字。
「喜字,吉祥。」良兒硬著頭皮硬拗,誰要那拿紅綢的下人已經嚇得快要口吐白沫?李大嬸下令了,全府封口,不得讓小姐知道這件事,就這笨蛋,竟將紅綢給拿到小姐院落前晃過。
「確實是吉祥……」幸兒垂下眼,似笑非笑。「良兒,替我找李大嬸過來一趟,就說我要問,誰要成親。」
「小姐!」窗裡窗外不約而同地驚呼下跪。
胸口有道氣息在亂竄,這代表著什麼,她實在是太清楚了,垂下眼,她努力地嚥下那浮躁之氣,說:「良兒,我是病著了,可沒瞎,雙喜字代表什麼我會不懂?這兒是護國公府,可千萬別跟我說是慶哥哥要成親。」
言下之意,是在問,歡哥哥欲和誰成親?
她知道,不會是她,否則大夥兒的臉不會臭到這種地步,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確信自己頗得下人愛戴。
換言之,歡哥哥是要另娶他人。
為什麼?又是為了她嗎?
思緒翻轉,想起無咎哥哥假扮神機,提起西域千蛛紅在宮中……
為了救她,歡哥哥還要再失去什麼?
「小姐!」
心思模糊了,耳邊是良兒殺雞般的鬼叫聲,而喉頭是一道腥澀難嚥的熱流,張口欲阻止良兒,豈料張口瞬間,鮮血跟著噴灑……別、別要驚慌,她沒事的,沒事的……
*** *** ***
「為什麼教她發現了這件事!」
除夕夜,夜雪鋪天蓋地而來,護國公府裡燈燦如晝,惱怒的吼聲響徹全府,和府邸外的爆竹聲相映。
「爵爺,是奴婢錯了。」良兒跪在偏廳前已兩個時辰。
「一句錯了就能算了?!」宇文歡怒狂了眼,目皆盡裂,恨不得將一個個跪在堂下的人都就地正法。
這幾日他忙裡忙外,所以雜務全都交由下人張羅,可瞧瞧,張羅出什麼好事了!他盡力護住幸兒的心脈,就等著公主交出千蛛紅,結果她竟又嘔血昏厥,那他在忙什麼?究竟在忙什麼?!
混帳!全是一些混帳東西!
「是爵爺不該瞞著小姐。」良兒面無表情,冷聲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