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武略之臉色驟變,神色難得凜然地開口。
騰玥陡然一震,目光慌亂地凝視著武略之,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反應。「老武子……」
「我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若被發現!」他打住話,沒將口中那個可能說出來。
騰玥愣愣地望著向來豪邁、爽快的武略之,心頭掠過一股怪異的感覺。偏她現在的心太過紊亂,無法說出武略之的反應究竟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走吧!態度自然些。」他凝重的語調拉回騰玥恍然的思緒。
「老武子我、我不太舒服,你把東西送進去吧!」
說著,騰玥便將手上的東西全交給了武略之。
他雙眉微蹙,大感困惑地看著她。「雲姑娘……」
騰玥沒有理會他,只是神情恍惚地轉身離去。
武略之凝視著騰玥的背影,嘴角幽幽地揚起,眸底閃著一絲稍縱即逝的狡黠光芒。
*** *** ***
四周靜得十分可怕,只有呼呼風聲似是哀嚎般綿綿不絕。
回到小屋後,覺得有些冷的騰玥拿起厚氅外褂披在身上,無奈還是覺得很冷,於是最後,她索性鑽進被毯裡,冀望能得到更多的溫暖。
偏偏她身上的寒意是由骨髓沁出,滲透至四肢百骸的,無論添加了多少保暖被毯在身上,依然驅不走陣陣冰寒。
曲著膝,她緊緊抱著自己,卻止不住顫抖。
這次任務就由我擔下。
當傅無痕不帶半點感情的果決語調傳人耳中時,騰玥只覺得所有的思緒,瞬間被他堅定的語調震得粉碎。
她不懂,為什麼傅無痕要擔起弒父的罪名?
他與皇上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使得他拋去皇子的身份還不足以平撫內心的仇恨,非得要殺了他才行。
她尋不著答案,只能任由一波波紊亂的思緒在腦中輾轉,心中煩亂得彷彿胸口堵了塊大石頭,讓她幾乎無法喘息。
「老武子說你不舒服。」
男子低沉的嗓音由她的頭上傳來,騰玥抬起眸,眼底隨即映入他杵在屏風前的挺拔身影。
她恍惚地由渾沌的思緒中回過神,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傅無痕見她把自已畏得密密實實,墨染似的長髮斜披在肩上,襯得她原本就較為白皙的面容,顯得更加蒼白,那一瞬間,憐惜的情緒在胸間迅速翻湧而起。
「受寒了嗎?」
她搖了搖頭,盡力穩住內心澎湃的思潮。
他緩緩走向炕榻,伸手撫了撫她略失血色的容顏,犀銳的雙眸專注地瞅著她,好半晌才問:「你聽見什麼了?」
「你會殺了我嗎?」她神情迷惘無助地強忍著抑鬱的思緒,幽幽地問。
心驀地一涼,傅無痕靜靜地望著她,已然將她的心思看得透徹。
「老武子同你說的嗎?」
傅無痕揚了揚唇,努力壓抑內心起伏不定的情緒,臉色平淡而冷靜。
「為什麼?」她澀澀地揚聲,此時她不想自欺欺人,無法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和自己的皇阿瑪做對?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逼得你非得這麼做不可?」
驀地,兩人僵硬地對峙著,靜謐詭譎的沉靜氣氛,讓空氣也跟著凝滯了起來。
好半刻,傅無痕凝住神色緩緩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會包容我的一切,不是嗎?」
她眨著濕濡的長睫,聲音哽咽道:「我沒辦法……你要殺自己的皇阿瑪,你要殺的是從小最寵愛我的人吶!」
「所以在我跟皇阿瑪當中,你選擇了皇阿瑪?」
他的話似冰刀,讓騰玥渾身的血液在瞬間冰冷,腦中轟然亂響。
火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映著兩扇陰影,搖曳著晦暗不明,讓騰玥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你明知道我的答案,在我的心裡,沒有人比你重要。」她頹然地迎向他陰暗沉鬱的臉龐。
騰玥的那一句肯定,震動了他的胸腔,原本沉鬱的思緒像在瞬間脫了層枷鎖,隨即淹沒在欣喜當中。
「那麼,就此打住,什麼都不要再問。」
騰玥驚愕地抬頭瞪著他,聲音發顫道:「那你擺明了要我死,是不是?」
迎向她惶然不安的蒼白臉龐,傅無痕張臂抱住她,聲音鏗鏘有力,堅定說道;「我不會讓你死。」
她緩緩地搖頭,淒然地推開他的懷抱。「不管你最後是否得手,都逃不過大批大內侍衛的追捕……就算你武功再高,面對那麼多大內高手,你會死的!」
傅無痕繃著臉,好不容易撫平的心緒在瞬間又掀起了驚濤駭浪。他重重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逃避那段讓他痛不欲生、不堪回首的過往。
察覺到他眉間堆蹙的沉思,騰玥心頭掠過一絲酸楚。「無痕,到底你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傅無痕痛苦地閉上了雙眸,多麼不想讓她純真、無邪的眸子,跟著他染上充滿猜忌和權力鬥爭的陰影,與宮中毫無親情的冷血無情。
「你知道嗎?我額娘臨終前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如果來生做人,寧為乞丐,不生在帝王家。不管對后妃、或臣、或子,我所能看見的,是他的果決與殘忍。
對於威脅到他的人,和不是他期望中的帝位人選,他所能給予的只有不斷的打擊與打壓。這是一個皇帝的權利,但身為他兒子的我,卻不想臣服在這樣的手段當中。於是,在決定離開那一個由金子打造的巨型牢籠的那天起,我便告訴自己,我不是十八皇子,只是一個平凡的老百姓。
出宮後沒多久,我遇上了老太爺,他收留了我,把我當成他的兒子般教育,而我也在他身上得到了一直得不到的父愛。在決定繼承『倚青會』大當家的位置後,我便知道,我扛下的是整個會裡所有人的蠶一望。
他們汲汲營營要推翻當朝,復興舊朝……無論如何,我都沒有回頭的機會,而我這一輩子,注定要與我的皇阿瑪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