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李夜泠主動打招呼,看到她身旁俊美的男伴後,卻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
她明顯刻意逃避的舉動,惹得堂司十分不快,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無視他的存在,她簡直無禮至極!
他銳利的瞳眸冷睇著她,數次會晤以來累積的不滿在心頭持續發酵。
他投射而來的冰冷眸光令她無措,她再也找不到一個恰當的字眼,定義兩人之間的關係。
「跟倪大哥約會呀!」李晨露撩了撩如雲的秀髮,嬌笑著,故意曲解道。
「你們在交往?」倪耀以兄長的姿態反問,卻轉頭看著一起簽下合約、成為事業夥伴的堂司。
堂司接收到他不善的眼神詰問,抿唇不理。他沒察覺到自己正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敵意,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唯獨他自己渾然不覺。
「這麼明顯,還用得著問嗎?」李晨露笑靨如花,偎進堂司懷裡。
「是嗎?」倪耀給了質疑的回復,之後才又續道:「你們兩人很相配!」
「你跟夜泠也很配,我媽咪一直希望你能成為我們李家的女婿喲!」李晨露樂觀其成。
除了她以外的三個人,神色各異、各懷心思。
李夜泠眼睫低斂,半掩的眼眸教人讀不出情緒。
堂司攏起眉,眉間微微凹陷,表情冷凝。
倪耀則悶悶不樂地打量堂司與李夜泠兩人,微妙的曖昧氛圍著實令人在意。他們的互動給他的感覺,像是一對剛分手的戀人……
說不出的灰色氣氛橫亙在三人之間,只剩下李晨露仍在狀況外。
「對了,夜泠,你為什麼要買兩份同樣的禮物送媽咪?」李晨露覺得好笑。好好一個生日,搞得像愚人節似的。
李夜泠抬眸,神情困惑。「同樣的禮物?」她蹙眉努力回想,腦海中浮現模糊的影像,隨後身體僵住,臉色刷白。
她絲毫不記得自己做了重複的事!
為什麼?
她慌亂無比,彷彿受到莫大的驚嚇般,她急促地喘息,心中止不住顫慄。
她突發的異狀,引起倪懼的關切。
「夜泠,你怎麼了?」倪耀摟住她,憂心忡忡。
她僅是搖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模樣楚楚可憐。
堂司瞅住她蓄著淚、恐懼無助的雙眼,能百分百斷定她絕對遭遇了什麼問題。
她不是個會大驚小怪、容易失控的人,雖然柔順恬靜,卻更固執倔強,從不懂撒嬌、求援,像現在這樣毫無防備地顯現出軟弱和失態,這很不像她的作風。
而買一模一樣的生日禮物送給同一個人,也不像是聰敏貼心的她會犯的錯。
堂司從不曉得自己竟也會這麼「瞭解」一個女人。
「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倪耀體貼地問。
隔了好一會,李夜泠才找回一點理智。「不,這個酒會你不能缺席。」她沒有生病,不需要去醫院——她打從心底排斥。
「可是……」倪耀掙扎、猶疑了一下。
「我送她就行了。」堂司突然出聲。對方的優柔寡斷令他感到不以為然。
「阿司?!」李晨露瞪大美眸,不可思議地驚呼。「我們也要參加酒會呀!」
「我沒興趣。」他答。「少出席一次酒會,並不會影響我做生意。」他意有所指地望向倪耀,嘲諷意味濃厚。
倪耀俊臉鐵青,有被比下去的窘困。
「阿司,你要把我丟下?」李晨露大發嬌嗔。
「你若想回家,我可以送你一程。」堂司從倪耀手上拉過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李夜泠,跨進電梯。
她沒有反抗,心裡巨大的恐慌與懼怕,讓她無法繼續偽裝堅強,因他築起的心牆瞬間崩潰倒塌。
他一向是她渴望停靠的避風港,她不想再欺騙自己可以忘記他、可以割捨對他的愛。
至少,現在她需要一個依靠,安定她紊亂的心神。
「阿司……」李夜泠忘情地靠在他寬闊溫暖的懷裡,才備覺自己有多害怕、有多孤獨,淚水驀地氤氳她的視線,她脆弱地抽泣起來。
堂司皺著眉,沉默不語。
她斷斷續續地低泣,使他產生一股憐惜之情,奇異之感漲滿胸口。
身為學長,他其實是疼惜她的,像哥哥疼愛妹妹那樣。
所以當她執意想跟他結婚,破壞了建立多年的情誼時,他是憤怒、是遺憾的。
相隔一個月,再聽見她喊他的名字,他突然鬆了一口氣。
「我送你去醫院。」坐上車,堂司直接告訴李夜泠他的決定。
李夜泠搖晃螓首。「我……我只是累了,你送我回家就好。」她逃避著。
「你看起來需要去醫院。」堂司睨住她慘白的面容。
「真的不需要。」她口氣有點慌、有點急,也透露出深深的疲憊。
他未再強迫,依她的意思載她回家。
李夜泠背向他,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想起自己近日來奇怪的行為,彷彿跌落萬劫不復的恐怖深淵中,無法平靜。
第六章
那天整理物品時,李夜泠赫然驚覺自己擁有兩張相同的電影票根,觀看日期前後僅相差三天。
她像被狠狠掐住喉嚨般,無法呼吸。
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再清楚不過。自己做過什麼、該做些什麼,她遺忘的頻率似乎越來越高,這絕對不是正常的徵兆。
隨身攜帶的手札,除了記錄每天的工作行程外,她也開始寫下當下重要的心情及感受,因為她真的對自己的記性失去了把握……
好像腦袋裡住了一隻怪獸,專門以食用她的記憶維生,她能感覺那只不知名的怪獸正吸取著養分逐日壯大,等到哪一天,會一口吞噬掉她全部的記憶,讓她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坐在私家房車裡,李夜泠捧著記事本,抱持著誠惶誠恐的心態振筆疾書,無心顧及向來受她青睞的窗外景色。
而在書寫的過程中,有些字她一時想不起來該如何下筆,這是現代人經常使用電腦的通病,或是她個人的因素?
她不敢細究,僅是一逕地寫,直到抵達目的地,司機喚了她幾聲,李夜泠才收起本子,向司機頷首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