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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天色一片灰藍,李夜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雙手空空,手提包被她二度遺忘在某處,沒有帶走。
她內心慌張,不習慣這麼丟三落四的自己。
李夜泠苦著臉,倉皇調頭,站在不甚熟悉的交叉路口,竟無法辨認來時的路。
她的方向感雖然算不上頂好,但幾分鐘前才走過的路,要記住並不難,但她卻忘了、不記得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一片混亂。
在這麼熱的季節裡,李夜泠的手心與額際卻不斷沁出冷汗,單薄的身軀止不住地發顫。
躊躇了將近一分鐘,她憑著模糊的印象,挑了左手邊筆直的道路走去。
幸好,她走對了!
她向負責接待的人員詢問手提包的下落,動用了兩男兩女幫忙尋找失物,卻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
「是LV手提包吧?五分鐘前,大少爺確認過提包裡的證件,離開時一起帶走了。」總接待告知情況。
「我知道了,謝謝你。」李夜泠柔聲道謝,停頓了下,紅著臉問:「那個……請問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她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十分難為情。
「沒問題!」總接待很豪氣地掏出手機借給她。
李夜泠心懷感謝地接過行動電話,背過身,快速按下十個數字,等待接通的短暫時間,她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臟撲通撲通的失序狂跳。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話筒傳來堂司低沉卻緊繃的磁嗓。
「我是李夜泠。」她先報上姓名,聽到他若有似無的應了一聲,她接續道:「我的手提包是你帶走了嗎?」
堂司稱是,未等她開口,他不容置喙地直接說道:「我在Golden精品旅館的酒吧等你。」
李夜泠反應不及,他已切斷通訊。
歎口氣,她把手機歸還原主,也只能赴約。
她的隨身物品都在包包裡,特別是寫滿行程與心情記事的冊子,是她近來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她轉身離開,踩著夜色來到路口,搭上計程車,直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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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精品旅館外,李夜泠對司機提出抱歉的要求:她請對方和她一起上樓,再把車資交給他。
她很擔心自己下車後,就把該付的費用忘得一乾二淨,於是硬著頭皮請司機與她跑一趟。
她對自己的記性已沒有把握了。
司機雖然狐疑,不過還是按照她的吩咐,跟她下車,搭電梯到頂樓酒吧!
李夜泠請侍者帶路,找到堂司的位子。
堂司抬頭,瞥見她身旁陌生的男子,英挺的眉微微攏起。
司機被他銳利的眼神駭住,倍感壓力,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
李夜泠環顧四周,在空位上看見自己的手提包,連忙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司機。「給你添麻煩,真不好意思。」她對他歉然一笑。
司機盯著她氣質脫俗的臉龐,暗自覺得她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他收下紙鈔,想找錢給她。
洞悉他的意圖,李夜泠連忙制止。「不必了,就請你收下沒關係。」她的態度和善且溫柔。
遣走司機,李夜泠不得不面對她最深愛,卻不可能愛她的男人。「找我來有事嗎?」她不認為他只是為了還她提包,就特地把她叫到這種地方來。
後來,她覺得並不是他心思複雜難解,而是他怕被看穿,所以總是習慣迂迴。
「記事本裡寫的,是什麼?」堂司拉開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小說?散文?」他的聲音很低緩,卻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態勢。
聞言,李夜泠大吃一驚,臉色倏地刷白。「你怎麼可以擅自翻動我的東西?!」她語帶責備,心慌不已。
被他知道她還愛慕著他倒無所謂,可是她記憶力嚴重衰退的秘密,尚未做好讓任何人知道的心理準備。
堂司沒有賠不是,深濃的棕眸直勾勾地睇住她流露出驚惶的精緻臉龐,以嚴厲的目光逼她吐實。
李夜泠緊緊地拽住手提包,抿著雙唇,拒絕答覆。
「你要賭氣到什麼時候?」堂司很不高興。「除了不能跟你結婚,其他的事都沒有改變,也不會改變。」
「並不是所有事都應該順你的意。」李夜泠負氣地反駁。「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牽扯,我想放過自己,不可以嗎?」
「根本沒有那個必要。」他不接受她的論點與抉擇。
她撇清關係的說詞,令他胸口的怒火燒得更熾。
「有沒有必要,由我自己判斷。」她難得焦躁地提高聲調,垮下肩頭,覺得極度疲憊,感到無限迷惘。「討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她喃喃自語。
堂司瞅著她憂悒的容顏,確實感受到自己憐惜的情緒在翻騰,不禁陷入沉思。
「沒其他事的話,我想走了,明天還有工作。」李夜泠亟欲逃離他冷沉的眸。
「又想逃?!」堂司拉住她的手。
不知何時,兩人的立場好像顛倒過來了。
她老是從他身邊逃離,而他卻扮演著發怒的角色,這種經驗好像是頭一遭?
思及此,他忽然撇唇,不以為然的笑了。
李夜泠看著他啞然失笑的俊顏,感到納悶。「有什麼好笑的?」
「你會嫁給倪耀嗎?」堂司不答反問,驀地轉移話題,笑意自臉上退去。
話一出,他自己也微微吃驚,心裡不禁有些五味雜陳。他為什麼會把這種事掛在心上?
李夜泠不明就裡,但仍舊絕望地回答。「嫁給他?」頓了一下,她揚起如懸了鉛塊般的嘴角。「當倪大哥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幸福……她還記得當初與眼前的男人爭辯過「幸福」的定義。
幸福的模樣,原來一點都不夠驚奇、不夠炫目,而是讓人感到安穩無憂。
女人最終要的,都是相同的——
再活躍、再習慣飄蕩的靈魂,都渴望有個可靠的港灣,能夠守護、能夠停泊、能夠給予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