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黯下眼瞳,掩飾內心的驚慌。
堂司將她往車內推,自己也隨後坐了進去,吩咐司機前去李家。
李夜泠木然盯著窗外,耽溺在病情的絕望中。
堂司則瞅著她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攏起眉峰。
他能明顯感覺到,她見到他,再也沒有笑容。
他不准她把他忘記,並且要她心裡想的,只有他!
然而,要怎麼討一個女人歡心,他實在沒有什麼經驗……
*** *** ***
站在溫暖甜蜜風格的女性臥房中央,李夜泠環顧四周,平常用來休憩的場所,不知為何,看起來竟有點陌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她就越心急如焚。
「夜泠,快把護照拿出來,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堂司看了看腕表,輕皺起眉頭催道。
他認為她是刻意拖延,以表達無言的抗議。
李夜泠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垮著俏臉,著手翻動每個抽屜,確認每一層放置的物品。
堂司雙手環胸,耐著性子等候。
她應該不是個沒有條理,會亂丟東西的女孩,但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最後,李夜泠終於在梳妝櫃最上層的抽屜裡,看見護照的蹤跡。
她鬆了一口氣,卻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正在乾涸、凋萎。
然後,等著有一天死去,不再有任何知覺。
光是這種看似無傷大雅的糊塗,都已造成她莫大的震撼,等到開始不記得週遭的臉孔,會是何等折磨?
思及此,她的心就不停地往下墜沉。
「找到了?」堂司走近她,從身後抽走護照,大有不容她說不的強勢,避免生變。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壓低的磁嗓流露出憐愛。
李夜泠沒說話,感覺到他貼近的身軀傳來了溫熱,卻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房。
「就當成是到京都度假。」堂司當她默認。「不需要準備衣服了,到那裡,我再抽空陪你去逛街。」這是他思考了幾天,所擬出來的計畫。
費心追求女人,並沒有想像中容易,也許他該找機會向胞弟堂義討教幾招。
他一番寵溺的話,驚動了她麻木的神經,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她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他重視的戀人,而不是沒有地位的學妹。
「走吧!沒有時間了。」他將她的護照放進西服口袋,趕著出發前往機場。
李夜泠又被他帶上車,低落的情緒、消沉的意志,使她喪失了反抗的念頭,亦沒有心思探究他曖昧的言詞與行徑。
飛機置身於暮色中,炫目瑰麗的色彩,美得好不真實。她多麼希望患有阿茲海默症的噩耗,也僅是一場惡夢。
她閉上眼,淚悄悄滑落。心愛的男人就在身旁,她反而更加悵然,備覺悲哀。
幸虧他不愛她,至少,她的病症不會帶給他太多的困擾!
*** *** ***
即使已踩在京都的土地上,走在圖畫般的美麗景致中,李夜泠仍舊沒有絲毫踏實的感覺。
幾個小時前,她還安分守己地當著秘書,好像才一晃眼,就來到了另一個國度。
十月的京都已透著涼意,冷空氣迎面襲來,讓李夜泠下意識拉緊身上過大的男性外套。
那是堂司堅持留下,讓她御寒的,質感絕佳的西服外套上,混合著木質調的香水與他慣抽的煙草氣味,調和成另一種令人暈眩沉迷的神秘氣息。
李夜泠把顫抖的身體包裹在外套裡,想像著自己正被男人擁抱在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堂司與日本著名的娛樂經紀公司商談生意,而她則獨自離開下榻的溫泉會館,沿著佔地廣闊的會館右方,步行到附近的一座公園。
李夜泠什麼事都不做,就只是坐在長椅上,靜靜地看著懾人的楓紅,聽著呼呼的風聲輕輕捲起落葉,邀喝醉而跌落的艷紅楓葉共舞一曲幽雅的華爾滋,或是輕快的倫巴。
她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流連忘返。
公園內靜謐極了,李夜泠打量四周,赫然驚覺四下無人,徒留她一個觀眾,欣賞秋風與紅葉不停息的舞姿。
越夜,氣溫越低,她身著單薄的七分袖洋裝與男性外套,不足以抵禦這座優美古城的寒冷。
她左右張望,猶豫了一會,選定右手邊的小徑,藉著公園內不甚明亮的黃色燈光,順利回到溫泉旅管。
當建築物映入眼簾的剎那,李夜淪如釋重負。
她一進門,穿著和服的年輕女服務生立即趨前迎接,白淨的臉上堆滿親切的笑容,頻頻鞠躬問候。
旅館的制度十分完善,接待客人方面也相當有一套,服務生領著她到房間後,客氣地詢問她泡湯與用餐的順序。
李夜泠思索片刻,決定先暖暖冰涼的身子,於是以日語告知對方,請年輕女將一個鐘頭後再送餐。
女將盡責地解說會館內溫泉的種類與所在,這裡分別有男湯、女湯與混浴,她的高級套房內亦設有半露天的個人湯。
說明完畢,又是一陣鞠躬哈腰,女將才退出房間。
李夜泠留在室內的個人池,自在獨享沁人心脾的溫泉,以及醉人的夜景。
身體暖和了,疲憊的精神被灑滿天際的星星撫慰了,她趴靠著浴池,貪婪地仰望滿天星斗。
氣氛很美好,李夜泠不禁感到昏昏欲睡,連有人入侵,都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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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京都,堂司便馬不停蹄地與日本數一數二的謬斯娛樂經紀公司社長晤面。
此趟,他並沒有偕同秘書或特助同行,全程都親自以日文和社長溝通,彼此相談甚歡,談笑間已促成幾樁大型演唱會的提案。
謬斯娛樂經紀公司的大宮社長非常豪爽地允諾,會讓旗下的大牌藝人到台灣演出。
工作的事大致底定,堂司應酬了幾杯酒後,找了個理由告辭,否則以日本人好客的情形來看,恐怕是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