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了吞口水,很想坐下來,每道菜都嘗一嘗,但他卻強抑下舌尖享受美食的渴望。因為屈從於她的美食,就等於主動投降,甘於任人欺凌……
他怎麼可以輕易地放過她,讓短暫美味軟化了打算整她的氣魄!
很快地,他板起臉孔,武裝出冷漠的表情,目光卻迴避她閃現黯然的晶眸。
柯曉菁是有一點失落,但她沒生氣,看著他的黑髮依舊隨興地披散而下,懷疑這是造成他視線不良的主因。「谷先生,要是頭髮擋住你的視線,我建議你把它繫在後面,才不至於造成弱視。」
弱視?!谷少雲眉頭微蹙地盯著她。
虧他剛才還認為她有可取之處,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要知道海內外多少收藏家都要敬他七分,而她居然這樣貶低他!
想想第一次見面,她就把他當白吃白喝的流浪漢,第二次見面把他當鬼看,這也就算了,他被她害到變跛腳,她居然還猜他有狂犬病,現在又懷疑他有弱視,好好的玻璃藝術家,被她說得好像集殘障缺陷於一身……
她是存心和他過意不去嗎?
她真行,從來沒有人敢挑戰他孤高冷僻的威勢,她柯曉菁是第一個。
也好!看看她靈活的水眸閃出慧黠難馴的光芒,小巧可口的嫩唇淨說出令他火大的詞句,他吞下怒火,燃起一絲詭異的興味,期待激爆出某種情趣。
情趣?!這應該是還沒整到她,還沒過足癮的關係。
腳踝的痛楚提醒著他經歷的那最慘痛的一夜,就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美味擺在眼前,他還是不會輕易放過她!
「不是告訴你,我要吃熱食。」他抑下怒意,心頭燃起整人的鬥志。
天氣熱還要吃熱食,這傢伙真的不是普通的怪咖!不過,她仍揚起笑臉,耐心地誘勸開導他。「谷先生,夏天吃點開胃、低熱量的涼拌菜,也不錯嘛∼∼」況且這樣一來,她也可以省時省事,趕工打掃。
「一桌子幾乎都是開胃菜,怎麼吃得飽?」儘管看著涼拌開胃菜猛吞口水,谷少雲仍不忘故意找碴。「總得有主食吧!」
主食?!他是餓多久了?柯曉菁眉頭輕蹙,她想起來了,上次他在夜市也是這樣,沒付錢就狼吞虎嚥地拚命吃,活像冬眠三個月的鱷魚!
「那你想吃什麼?」忍住比出中指的衝動,她耐心地問著,乾脆請他開個菜單出來好了,免得她又白忙一場。
「我想吃肉燥飯、咖哩牛肉、宮保雞丁、麻油雞湯,不准給我買現成的。」看著她鼻子越蹙越可愛的表情,他冷硬的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坐月子嗎?」七月天,還吃麻油雞哩!藝術家的腦袋真的都不正常,不但言行機車輕浮,連吃東西也特別怪異,跟這種人繼續生活下去,她未來的日子鐵定會跟他一樣「起笑」,不正常。
「我好不容易找到管家,今天想吃點好料,有錯嗎?」主人最大。
不對勁!吃好料隨時可以吃,為什麼非得選今天呢?柯曉菁瞄到他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心想,難道他還為夜市被追殺的事記仇嗎?
「好吧!希望你吃完,不會中暑才好。」小心眼的傢伙,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啦!
第三章
凌晨兩點,埋首於創作中的谷少雲,好不容易花了一天製作的玻璃藝術品,卻被他當作瑕疵品丟出工作室!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對作品的要求很高,一旦曲線和色澤不對,他寧可重新燒製。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夜——
「喂!」谷少雲沒好氣地接起電話。
「你還沒睡吧?」那端傳來江冠瑜發出的愉悅笑聲。
「想想是誰讓我沒法睡的?」為了參展,他可是比平常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嗅∼∼快別這麼說,我今天晚上是來跟你報告好消息的。」
「什麼好消息?要是想拿『新作品』,告訴你,我剛才把它銷毀了!」他冰冷的語氣爆出不爽。
「呵呵∼∼不要緊!我太清楚國際工藝大師對作品的苛求,不過我找你不是為了參展的事。」
「那到底是什麼事?」
「我在藝文界認識了幾個朋友,他們說香港有個收藏家對你的作品很感興趣,指定要你的尊鼎、器皿,你願不願意賣給他?」江冠瑜笑得合不攏嘴。
他平常從事公關行銷,個性八面玲瓏,交遊廣闊,結識了不少達官顯貴,偶爾會幫他介紹客戶,賺點蠅頭小利。
不過,他也很清楚谷少雲雖不排斥他偶爾介紹來的客戶,但前提是對像必須懂得欣賞他的藝術創作,而非市儈之流,否則就算開出天價,他也寧可束之高閣。
「不知道,我最近很忙,作品還沒做好,也懶得翻箱倒櫃找東西。」
「收藏家開的價格很高喔!你以前創作的那個『外圓內方』、『豐收』那些器皿都很不錯……」那是谷少雲第一次在國際上參展就獲得肯定的作品,但他從不願割愛。
「等我找到再說吧!」等他想通了,高興了,不用錢就送人也說不定。
「喔,好吧!要是你沒空,改天我去你家挖寶。」
「不准。」那些全是他的寶貝,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別這樣!這個收藏家真的很崇拜你,況且距離參展的時間也不久,我得趕緊把你的寶貝找出來才行。」江冠瑜繼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進行遊說。
「要來可以,不准隨便動我的東西。」既然他的創作要參展,他是該把寶貝好好整理一下。
「好吧,那我過幾天就過去找你嘍!」江冠瑜滿意地掛上電話。
掛上電話後,谷少雲也無心再創作了。
他必須花時間重新設計,但現在苦於找不到靈感而懊惱,加上體力耗盡,極需要補充睡眠。
當他離開了混亂的工作室,穿過起居室,看見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還真有些不習慣。
久居國外,忙於創作的他,終日與玻璃朝夕相處,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瑣事,眼前乾淨舒適的景象,卻莫名烘暖了他孤寂冷僻的內心,一種嚮往家的感覺油然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