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之介嗎?」他明知故問。
「是,我已在滬悅庭訂了貴賓包廂,晚上會在那裡替千葉少爺接風洗塵。」談起公事來的丁奕心簡直判若兩人,變得一板一眼,腦筋明顯已恢復井然有序。
「你代我去吧!」他慢條斯理地吩咐。「你就好好盡地主之誼,給我熱情款待他,把他服侍得滿意妥當,不要得罪他。」
什麼服侍?她可不是公關小姐!很想這樣回話的丁奕心只是斂下眼瞼,藏好心事,並且平靜地應允。「是。」
對於她的爽快回答,鄢天祐早已沒有半點感覺,因為她的順從乖巧是必然,只要他開口,她沒一次拒絕過,不管要她幹什麼,她都會照辦。
「沒其他事吧?」他一副急欲打發掉她似的表情。
「這些文件比較急,可以的話,希望能在今天批閱。」她指著剛放下的文件。
瞄一眼桌上的文件,鄢天祐打開抽屜,拿出一雙外科手術用的手套戴上,逕自翻閱文件,沒再多看她一眼。
「我會吩咐司機六點整過來接你。」丁奕心交代一句,然後退了出去。
在大門合上後,鄢天祐丟下筆,頹然靠回椅子上,半瞇眼思忖起來。
誰不知道千葉家的三公子風流好色,其韻事早已遠播,尤其面對美女,不管對方是否是商業上的合作夥伴,他都不會放過任何佔便宜的機會。
如果不是看在千葉會社與鄢氏合作多年的份上,鄢天祐才不屑與這種下流的男人打交道。
話說回來,其實上回千葉之介來台洽商的時候,早已盯上氣質美人丁奕心,不時使出勾肩搭臂的招式,不過鄢天祐一直視若無睹,沒出面干預制止,只冷眼旁觀丁奕心使出渾身解數,力抗色狼的魔爪。
這次千葉之介會明目張膽向鄢天祐提出要求,指名在台期間希望由丁奕心陪同招待,其目的昭然若揭。
明知千葉之介的劣行,鄢天祐卻仍決定把丁奕心送入虎口,難道他就真的這麼討厭她,完全不在乎她?
這種複雜矛盾的情緒,恐怕只有鄢天祐本人才會懂!
***
度過了水深火熱的一天,與豺狼虎豹周旋了一整晚,丁奕心總算平安脫困,毫髮無損地擺脫魔爪。
不過,她感覺自己還真像個皮條客。
至於原因嘛,當然就是她重金禮聘兩名專業的公關小姐,整夜陪伴千葉之介的緣故,所以今晚她才得以早早回家。
丁奕心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鄢家,迫不及待想要泡個香氛浴,洗淨身上那股難聞的煙酒味。
可是她才剛踏進房間,素指還未碰觸到牆壁上的電源開關,人已經被攔截了。
黑暗中,一個高大身影竄出,房門「砰」一聲被關上,一隻勁瘦的手臂從後頭抱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已熟練地解下她的髮髻,讓那頭柔順亮滑的烏絲從男人的大掌中流洩而下。
男子埋首輕嗅她的髮香,然後撩起她的黑髮,性感薄唇輕觸她的耳垂。
丁奕心頓感渾身無力,身子軟軟地倚靠在背後的男人身上。
男人突然一把放開她,把她摔進床上,然後欺身壓上……
***
清晨的陽光灑下滿室溫暖,時序已進入初秋的好季節。
睜開濃睫,首先映入丁奕心眼瞳的是一個男人的側臉,熟悉的感覺很快蔓延開來,她收回橫放在男子胸口的胳臂,悄悄挪開緊貼著男子的身體,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梭巡這張她看了二十年的陰柔臉孔。
這個與她朝夕相處了二十年的孤僻男人,到現在仍令她怦然心動不已。
還在熟睡中的鄢天祐面容出奇地柔和,袒胸裸露的上半身有些勁瘦,不過比起小時候已經強健多了。這是他長期習武、努力鍛煉身體的成果,但他的膚色並不是健康的古銅色,而是比女生還要雪白光滑,這是因為終年穿著長袖衣服的關係。
雖然他的肌膚光滑,卻不難發現多處紫青相間的斑紋,就像身體遭受碰撞後出現的瘀傷,這是皮下出血的現象。
丁奕心初次見到這些斑點時,感覺還挺驚嚇的,現在卻只感覺到心疼,縱使這些斑紋不會造成疼痛,只是比較難看而已。
所以無論天氣有多炎熱難受,他都會穿著長袖衣服,絕對不會在人前露出他的肌膚,不然看到別人那種既害怕又厭惡的眼神,會教這個傲慢的男人受不了。
其實鄢天祐患了一種叫「血小板無力症」的罕見疾病,他的血液先天性凝血異常,這種案例全台好像只有兩、三個而已。
雖然負責凝固血液的血小板指數正常,不過卻失去其功能,似乎是第十七對染色體發生異常所產生的疾病。
簡單來說,就是當他受傷時,血液無法正常凝結,嚴重的話會血流不止,甚至失血過多致死,所以他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受到威脅。
自小已經常進出醫院,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更要終日提心吊膽,避免受到任何損傷,簡直就像是只能在溫室裡呵護長大的小花,正因為患上這種罕見疾病,才會造成這個男人的偏激性格與暴躁脾氣吧!
丁奕心在心中暗歎一口氣,他委實令人擔心,這個男人不但不能受傷,也不能操勞過度,可他卻總是喜歡亂來,就像昨夜──
唉!又是一聲輕歎,丁奕心發覺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他,總是摸不清他的心思,隨著他們年紀漸長,彼此的距離好像越遙遠,雖然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已經是最親密的人,可是她感覺卻很遙遠。
其實她知道的,他一直都把心門緊閉,把她拒於門外,不管過了多少年,任她如何敲打,他都不肯開啟那道心門。
當他們大學畢業,一起進了鄢氏後就更明顯,不管公事還是私事,鄢天祐常常指派她去應酬某某總裁、當某某名流的舞伴、作某某公子的伴遊,簡直把她當成是公關小姐使喚,他在費盡心機、用盡辦法把她塞給其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