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霓的心跳也很快,她在想,啊,這可惡的男人,為何可以這樣迷惑自己?隨時隨地,他都這麼冷靜果斷,認為是對的,就會貫徹始終,絕不妥協,堅決保護自己的團員,即使關係著自身的收益,也毫不猶豫。
這樣的他,使她充滿激賞,使她無法不更傾心。
不過,在旁有人可不像她這樣想,小虎嘀咕:「我還是不覺得事情有這麼嚴重……」他伸手展腳,在原地示範起舞。「看!像我這樣跳不也沒——」
話還沒說完,他腳下一滑,砰!重重摔個倒栽蔥。
這聲巨響,嚇了大家一跳,趕忙上前關切:「喂,你沒事吧?!」
「星星,好多星星……」小虎痛到翻白眼,抽氣連連,不用摸都知道頭上絕對腫了個超大包,還有……哦,媽祖,他屁屁好像開花了……
「小虎!你怎麼了?!」一聲驚呼來自後方,眾人回頭一看,是躲起來憂鬱的驢子回來了,她撲到小虎身畔,從沒見他這副垂死樣,驚恐地煞白了臉。
「我不行了……我……我死了……」小虎斷斷續續地虛弱道。
「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
欸……有必要激動成這樣嗎?小虎一呆。「小姐,我死我的,干你啥事啊?」
「我……我其實、喜歡你很久了……嗚哇——」哭天搶地,好不淒楚。
咦?!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跟著嘩然——告白!如假包換的告白!
「安靜。」聶鳴鋒喝止他們。「工作還沒結束。瑞比,你負責指派沒事的人,整理帶來的佈景道具。離演出還有段時間,我去問問主辦單位,看他們到底能不能調到黑膠地板。」轉向小虎,問道:「小虎,你有沒有事?」
小虎愣愣道:「喔……沒事……大概……」摸著頭,慢慢坐直。
「你……你……」驢子瞪大眼,驚愕地看著他起死回生。
「很好。」聶鳴鋒挑高眉。「那你可以回覆別人的告白了。」
「噫呀!」驢子羞極尖叫,臉轟一聲充血,跳起跑走,而小虎……還在愣。
「小虎你癡呆啦,還不快追!」觀眾笑叱。
他這才回魂,猛地跳起。「等……噢!」慘叫一聲,摸著劇痛的屁屁,冒著冷汗,一拐一拐追上,齜牙咧嘴地吼:「喂、你再跑……我真的會死!」
笑聲和歡呼緊接在他們離開後爆發:「好耶!狂歡、狂歡!」
「安靜。」瑞比已取出道具清單,準備調度。「剩下的人跟我走。」推推眼鏡,從左到右環視一遭,冷靜地作確認:「在這之前,還有沒有人要告白的?」
嘩,瑞比也會說笑?!大伙不可思議,又是一陣轟堂大笑。
一樁大好喜事,十足戲劇化,消弭了原本沉重的氣氛。
聶鳴鋒也笑了,視線對上丁薇霓,她同樣顯得愉快,眼裡閃著笑意,亮晃晃的,像是惡作劇拿鏡子折射日光到人臉上的頑童,擾亂他的注意。
他開始覺得自己不太對勁。為何目光離不開她?如果只因很久沒見,胸中這過於熾熱的感受,又該做何解釋?
最離奇的是,他的思緒,一直無法拋開適才所聽到的那句話——
在這之前,還有沒有人要告白的?
***
那時候,他的眼神,為什麼使自己心跳加速?
那天之後,已隔了段日子,丁薇霓卻仍不時回想起當時發生的事,莫名會臉龐發熱。
那雙深邃黑眸,是不是在吐露什麼重要訊息……唉!怎麼可能。
也許,她只是在羨慕小虎,幻想心儀的人也可以跟自己示愛。
如果換她像驢子一樣告白呢?唉……別傻了,暗戀之所以發生,就是有不敢輕舉妄動的理由,她太過沮喪地明白,他根本沒把自己當成對像看待。
十歲的差距,彷彿遙不可及,她只能暗地下功夫,調整穿著風格,努力讓外表看來成熟點,希望他可以因此正視她,別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
無奈他的態度從沒變過,於是她只好想,沒關係,至少她可以隨時去找他,可以享受他的關懷,在舞團的日子也很愉快,沒什麼好不滿足的啊。
只是為什麼,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煎熬她的心、打攪她的夢。昨晚,她甚至因此失眠了……
「薇霓?」耳邊傳來呂姐的聲音,把她從出神中喚醒。
「是。」她連忙應聲。
「你還好嗎?」呂姐關心地打量她。「你好像精神不太好……對不起呀,都忘了你是個女孩子,還一直叫你搬桌子移板凳的。」
「不是,跟這沒關係,是我昨晚沒睡好。」她澄清道。
下午來探呂姐的病,已近復元的呂姐好興致地給她看自己在病中所做的繡花圖樣,還講到自己前陣子找到一本很棒的繡花圖鑒,一定要給她看看,帶她到書房,卻因地方太亂找不到,最後變成兩個人一起整理房子。
「沒睡好?是不是在煩惱學校功課?你這孩子,老是對自己嚴格,可要記得適可而止,別像我這樣,少壯不保養,老大徒虛弱。」呂姐開自己玩笑。
丁薇霓牽起嘴角,心想,真正對自己嚴格的人,另有其人哪。記起今天還跟他講好會去舞團,她忍不住瞄眼手錶,糟糕,不知不覺都這時間了!
察覺她的動作,呂姐笑道:「等下還有事是不是?好了,快走吧。」
「剩下的,我明天再來整理。」
呂姐原本想說沒關係,但看看這歷經一下午整頓,還只從疑似龍捲風過境變成颱風過境的災情,可真讓人有點傷腦筋,索性道:「那就算是從明天開始恢復上班吧,反正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叫你一直做白工。」
「沒關係,不用了。」呂姐向來照顧她,這點小事是她該做的。
「用!怎麼不用?好啦,就這樣,我說了算。」
見她堅持,丁薇霓也不好拒絕,只得說:「謝謝呂姐。」
呂姐送她到門口,望著她穿鞋的模樣,目光變得慈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