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奶奶。」她喚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跟若石真的好像喔?」
「我們哪裡像了?」聽起來很冷淡的一句話,可心心已經解讀出當中的密碼是:「是嗎?很像?快告訴我哪裡像!」這才是老奶奶真正想說的話。只是系出名門的她,自小就習慣這種隱藏真正心意的說話方式罷了。
心心溫柔地看著老奶奶說:「你們相像在,當你們很想要某種東西的時候,會變得很像很像五歲的小孩子——別急著否認,別忘了我家裡頭正好有一個範本可以做對照。」正是小凱給她的靈感。
老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才恢復過來。她清了清喉嚨,「說起那個『範本』,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那你其他家人什麼時候會回台灣?」
這心心就為難了。「我也不確定。」
「你要趕快確定。」老人覷著她說。「因為由我來準備婚禮的話,最多只需要半個月。我昨天就打電話去訂婚紗了。」
心心調皮起來。「奶奶準備再嫁第二次嗎?」
老人突然笑了起來。「你說呢?」當然是準備她唯一的孫子的婚禮啊。
這一次,有真愛作為基礎,若石會幸福一輩子吧。
呵,他今天叫她奶奶了……老人閉起眼睛,回想許多年前,一個牙牙學語的可愛男孩。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男孩改口叫她「祖母」,而不再叫她一聲「奶奶」呢?
發現老人的眼皮輕輕合上,像是睡著了。心心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以免摔在地上。
老人閉著眼睛微笑地說:「心心,謝謝你。」
心心彎腰在老人頰上印上一吻。「不客氣,奶奶。」
她走向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修剪整齊的綠地和花園,有點不明白若石怎會以為這宅子不像是個家。
在她看來,這堅固的大宅子承載著三代的記憶,也許有些悲傷,但是也有快樂的時候。花園裡精心照養的一花一木,都顯示了老奶奶對這宅子的愛護之情,而不僅僅只有冰冷的回憶。
這裡是個家啊。
心心發現,她可以想像有那麼一天,她站在花園裡,穿上一襲白紗。
那天陽光普照,親友都在身邊。
而站在她身旁,執著她的手的男人好英俊,他承諾愛她一生。
她歎息地想著:或許,「家」這個想法,重點不在於住在什麼地方。她不是要歸屬於一塊土地,而是將生命與另一個人緊緊相系,在心裡,創造一個家。
在陽光下,歐陽心心看見了自己年少時所嚮往的一切,好開心。
外一章
那是一個只邀請了家人與朋友的花園婚禮。
美麗的大宅子前,繽紛的氣球和花朵燦爛了十一月的天空。
穿著一襲簡單白紗的新娘站在聖壇前,可愛的燕尾服小紳士站在她的身邊,對新郎說:「若石叔叔,心心就交給你嘍。」搶了新娘父親的台詞,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樂意之至。」韓若石挽著歐陽心心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可婚禮其實還沒有開始進行,因為有人遲到了。
「外公好慢喔。」小凱拉著脖子上的紅領結,有點耐不住十一月的秋老虎,覺得很熱。
受邀前來擔任花童的花子打了他一下。「不要拉領結,會髒掉,很醜。」
小凱立即鬆開手,可還是不斷地冒汗。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在眾人引頸企盼下,遠方,一台重型摩托車瀟灑登場,接著轟然巨響直接駛入花園小徑中,並在快撞到結婚蛋糕時,猛然甩尾,車背上躍下一名年輕的短髮女子,向摩托車騎士揮手道謝後,踩著直排輪優雅滑向新人。
小凱尖叫地跑向她。「想想!」
「嗨,小凱國王。」趕忙在小男孩跌倒前撈起他,丟給奔跑而來的思思。直排輪直接溜向新娘。「嗨,心美女,結婚快樂!」
心心笑了出來,與想想互相擁抱。正想向若石介紹妹妹時,一個巨大的聲響再度響起,是另一輛重型機車。只不過這一輛車,風塵僕僕。
騎士在眾人注目下停妥車子,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張歷經風霜的俊容和一下巴斑白的鬍子。
小凱首先反應過來,笑著跑向那名身穿六○年代龐克飛行外套,搭配鉚丁牛仔靴的中年男人。「外公、外公!」
正是歐陽家的大家長。心心提著裙擺,跟著想想、思思一起奔向父親。「爸爸!」
感人的家庭聚會。眾親友看傻了眼。
眼前這一家人還真是奇特啊!雖然早聽說過歐陽塽是個老浪子,歐陽想想是個極限運動玩家,歐陽思思一天到晚只想在天上當空中飛人,歐陽凱是個人見人愛的可愛小冬瓜。而歐陽心心則是這家人中的異類,她渴望安定,成為這航行大海中的船隻那穩定的錨。
家人久別重逢,喧騰許久後,新娘才從歐陽塽手裡被換手到新郎懷裡。
身為新郎,今天的主角之一,韓若石不甘於被晾在一旁,主動帶領親友團包圍歐陽一家人。奪回新娘的作戰計畫,成功。
若石首次向他的岳父自我介紹:「爸爸,我是韓若石,要娶您女兒的人,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的禮貌性自介,換來歐陽塽的一記拳頭。「好樣的,小子,居然敢動我女兒!」
若石沒有迴避地正面迎接那一記不輕的拳頭。因為心心說,他絕對不能躲。他很聽老婆的話,所以沒躲。結果那記拳頭在即將打到他之前,突然減輕了力道,不輕不重地打在他肩膀上,是岳父給女婿的見面禮。滄桑眼中出現一抹讚賞。
「好樣的,我女兒眼光夠好,會挑人。」他用力拍打韓若石的肩膀,爽朗笑說:「要養大三個女兒可不容易,心心就交給你了——可是——」和善的眼神倏地一變,老浪子低聲威脅,「如果你敢讓我的寶貝哭泣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喔。」
若石低聲回應,「如果我讓心心哭了,只會有一個原因。」在晴空下,他由衷感激這個養大心心的浪子。不是他,他也不可能遇見今生的至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