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實在不是我太挑,而是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在三十七歲的時候就面臨人生第二次離婚。」
順帶一提,她今年即將要滿三十六歲,即使外表看起來不像,但這仍然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怎麼這麼沒有信心?你要積極一點啊。』
「這跟有沒有信心沒關係──」
『當然有關係!』對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之前介紹給你的那幾個,聽說你對人家都是冷冷淡淡的,要約你吃個飯還要跟秘書預約,這成什麼話!』
「我只是……」工作很忙而已。
她翻了個白眼,一言難盡啊。
每每提到這種話題,就很難不去回想起那段難堪的記憶──那場在她三十歲時的盛大婚禮。
對方,有錢有地位。
婚筵,席開一百二十桌。
兩家的喜訊甚至佔了報紙上的大篇幅,人人都說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然而最後的結果卻只是鬧劇一場。
『靖軒?你有沒有在聽啊?』
對方的呼喚讓她驟然醒神。
「總而言之,」她提了一口氣。「我現在還沒打算結第二次婚,大概也沒人受得了我這種老婆,所以,嬸嬸你就別再幫我物色什麼對象了。」
『唉呀,我知道了!』
彼端忽然傳來一聲驚呼,夾帶著一股詭異的喜悅感。『還是……你比較喜歡年輕一點的。』就像是在耳邊說悄悄話一般。
「啊?」
她一愣,隨即噗哧笑出來。
『沒關係,嬸嬸我也認識很多朋友,她們的兒子既年輕又能幹,改天我再幫你過濾幾個,怎麼樣?』
石靖軒在心裡苦哀著,但見對方這麼積極,又不忍心教對方踢鐵板。
「……好吧。」看來如果不先答應下來便會沒完沒了。「年輕一點的也好,至少不會大男人。」
她都快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她母親了。
竟然有人比自己的母親更急著把她給嫁出門,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她看起來真的是一副沒人要的可憐樣嗎?
『那太好了,』聽得出來對方很滿意她的答覆。『那個王春蘭的兒子最近剛從劍橋畢業回來,我改天去探一下對方的意願。』
剛從劍橋畢業?石靖軒皺了眉。
那也太年輕了吧……
忽然,就在嬸嬸滔滔不絕地讚揚對方的條件有多好有多棒的時候,手機裡傳來插撥的嗶嗶聲。
真是謝天謝地。
「嬸嬸,我這裡有電話插撥進來,下次再聊。」
簡單的一句道別,她結束了這段積極熱情、卻毫無意義的對話。
比起談相親,她到底還是比較擅長談生意。
一份契約,一筆交易,有人需求,有人供給,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沒有曖昧不明,沒有是非對錯;沒有誰該欠誰,也沒有誰對不起誰。
的確,她還是比較擅長談生意。
第一章
「那麼,之後還是請您多多照顧我們『擎佑』。」
站起身子,林時碩微微欠身,同時伸出了右手。
「客氣什麼。」
一頭灰髮的老人揚起笑容,握了握他手。「你的效率倒是好得讓我很意外。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年輕的執行長大概不會有什麼能力。」
「哪裡,您過獎了。」
林時碩露出了一絲苦笑,放開了對方的手掌。
反正,這種先入為主的偏見也不是第一次了,與其說他不在意,不如說他是麻木了還比較貼切。
「那就期待我們下一次合作了。」對方用這句話來表示道別。
「我送您到門口。」林時碩釋出今夜最後的善意。
老人卻伸手阻止了他,逕自轉身,就與身邊的一群人走向出口。
一直到對方一夥人都離去了之後,身邊的秘書才彎下身,收拾玻璃桌面上的凌亂文件。
「你覺得如何?」岳安琪抬起頭,瞥了林時碩一眼。「有可能拿到長約嗎?」
「不知道。」他聳聳肩,吁了口氣。「客套話誰都會說。」
「也是。」
她附和了一聲,將最後一紙文件收進了手提包裡,又回過頭來看向他。「待會兒還要進公司一趟嗎?」
林時碩靜了幾秒,才道:「還是回去一趟好了,我要查一下還有哪幾家在搶這張合約。」
「嗯。」
她點頭,之後兩人並肩朝飯店大門出口走去。
「我明天下午有什麼會議嗎?」走在前往大廳門口的路上,林時碩像是想起了什麼,問了身邊的人一句。
「有。」
這種事情對岳安琪來說已經不需要查行事歷。「下午一點和研發部開會,四點的時候和業務部。」
「那還好,都不需要跑太遠。後天呢?」他在腦海裡計算著他的二十四小時該怎麼分配。
「後天都沒有什麼行程,不過董事長有說他可能會來找你談一下事情。」
「……那個老頭子又想幹什麼了?」他皺了眉,悶哼一聲。根據他的成長經驗,父親找他這個兒子「談」事情,往往不是什麼好現象。
岳安琪乾笑了一笑。「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爸,要是他知道你叫他『老頭子』的話──」
「那就是你洩露給他知道的。」他打斷了她。
「是是。」岳安琪笑出聲,翻了個白眼。「反正我猜董事長應該也不是第一次……」
忽然,林時碩無預警地停下腳步不走了。
這讓岳安琪吞回了到唇邊的話。
「你……怎麼了?」她回頭,看著對方那副有些不尋常的表情。「忘記拿什麼東西嗎?」
只見林時碩雙眼直直地望向飯店大門的方向,臉上寫著愕然。
岳安琪納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整片落地玻璃外,一如往常,來來去去的計程車很多,來接送的高級名車也不少,泊車小弟依然每天都很忙……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外面有什麼……」
「安琪。」他忽然喚了她的名字。
「是。」像是為了配合對方,岳安琪也跟著正經了起來,即使他平時就不是什麼太嚴肅的上司。「怎麼了嗎?」
「你先回去吧。」
「嗄?」她一愣,以為自己聽漏了什麼,「是……自己先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