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靖軒並沒有答話。
「拜託,我也不願意在這種日子遲到。」他追上她,與她並肩走著。「你又不是不知道客戶忽然找上門就一定要應付……」
「所以意思是你可以不需要應付我?」她忽然停下腳步,側頭看向他。
她的話讓林時碩一愣,頓時接不下話。
「應付?」他皺了皺眉,有些不是滋味。「你用『應付』兩字來形容今天晚上的約會?」
「算了。」石靖軒抿抿唇,掉頭重新邁開步伐。「我今天很累,想早點回去休息。你餓了的話,就自己去吃飯吧。」
林時碩先是錯愕,然後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她。
「你今天是怎麼了?」
「我說過,我累了而已。」她移開目光,不去正視他。
「累了就可以無理取鬧?」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我無理取鬧?」石靖軒嗤笑了一笑。「遲到的人是你,你反而說我無理取鬧?」
「我不是故意遲到,你要我說幾次?」他忍不住提高的聲量。
「一次就夠了。」她掙脫他的手,轉身往反方向走。
留下林時碩一人杵在原地,滿臉莫名,也滿腔怒火。
索性,他也掉頭往來時的路上走。
真的有那麼難理解嗎?她同樣是身為一個領導者,難道就不能體諒他的難處?
客戶明明就已經站在辦公室門外,難道要他跟客戶說「抱歉,我跟女友約好了,請你明天早點來」?這簡直是笑話!
思及至此,他悶哼一聲,愈想愈不爽。
忽然,懷裡的行動電話鈴響打斷了他的思緒。他醒神,伸手摸入西裝內袋,拿出手機接起。
「喂?」他應了一聲,尚未從不悅的情緒裡跳出。
『林先生嗎?』
那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女人聲。
「我是。請問您哪位?」他停下腳步,站在騎樓外。
『這裡是JOVANY餐廳,您今天晚上在這裡訂了兩個位子。』
「哦。」林時碩下意識點了個頭,大致猜到對方打來的用意。「抱歉,今天晚上我可能沒辦法過去,所以要麻煩你取消我的──」
『不是這樣的,』對方打斷了他的話。『剛才一位石小姐已經來過,不過她離開時忘了把她的私人物品帶走。』
「啊?」
他一愣,私人物品?「是……皮包嗎?」
『不是的,是個紙袋子。我們不太方便去看裡面是什麼,所以如果您方便的話,是否可以請您來代那位小姐領回呢?」
對方客氣地說明完畢後,等待著他的下文。
「好的,我馬上過去拿。」
簡單道個謝之後,林時碩收起行動電話,轉身便往餐廳方向走去。
那是一隻印著Dunhill字樣的紙袋子。
當服務生把那只袋子交到他手裡時,林時碩心裡忽然湧上一絲愧疚與不捨。
想也知道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禮物。雖然體積尚小,但是意義重大。
「那個……」他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念頭。「請問我訂的位子現在還保留著嗎?」
他抬起頭,看向櫃檯裡的服務生。
如果他坐在這裡等她回來,她是否願意原諒他?
「當然。」服務生抬手指向某個方向。「您的位子現在還是保留著。林先生還需要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微笑,隨著對方的手勢望去。接下來的話語卻卡在喉間。因為他認出了那個男人,認出了那個名為她的「前夫」的男人、認出了那個曾經是她秘書的女人。他們面對面而坐,氣氛似乎好不愉快。
剎那間,他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石靖軒今晚會如此不諒解他。
「先生?」服務生喚了他一聲。
「嗄?」他如醉方醒,回頭過來看著服務生。「抱歉?」
「您……還需要先前訂的座位嗎?」服務生臉上寫著困惑,卻依然保持親切有禮的態度。
「啊,這個嘛……」林時碩猶豫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不好意思,可能我的時間還是有點困難,所以抱歉要麻煩你們幫我取消這一次了。」
「沒關係,有機會還是歡迎您下次繼續光顧我們餐廳。」說完,女服務生遞上店家的名片,鞠了個躬。
「真的很抱歉。」林時碩收下名片、回了個禮之後才走出店門口。
回到了自己車上,他不知道該不該撥電話給石靖軒。
撥給她了,然後呢?他該說什麼?說他看到了那個王八蛋,所以請她原諒他?這似乎有點詭異。
還是打過去再道歉一次?想必她還是會冷冷的說「我瞭解」,然後就掛他電話吧……
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句可以用來化解冰河的言語,但是什麼都不做卻又顯得太過於冷淡。
理不出什麼頭緒,索性伸手拿來那只紙袋拆封。
──那是一條深褐色的圍巾。
他摸了摸圍巾,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卻也猜想,那是什麼樣的心情?曾經看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部屬卿卿我我,如今對方還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那麼「恩愛」,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老實說,他不太能體會;他從來就沒嘗過這種苦頭。但是他猜想那應該是一種有怨無法宣洩、有苦無法說出、有氣也不能發飆的痛苦吧。
最後,他還是沒撥出那通電話。
他想,有些事情還是以行動來表達會比較有效果。
***
敲了兩下門板,門內的人毫無回應。
林時碩站在外頭,傾身聆聽了一下門內的動靜。
難道她是算準了他會來,所以故作冷淡?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從那天晚上過後,他有整整一星期對她不聞不問,就算她是氣炸了他也抱怨不得。
「靖軒?」他又敲了兩下,等候了幾秒。「我進去了哦?」
語畢,不等裡頭的人反應,逕自開了門。
──原來,不是她故作冷淡,而是裡頭的人累到手撐著額,就這麼在辦公桌前睡著了。
林時碩輕輕將門帶上,忍不住笑了一笑。
連這樣也能睡。
他走到她身旁,扯下頸上的圍巾,攤開來披在她身上。
就算動作是如此輕柔,還是驚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