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口袋裡的行動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他那好似空白、卻又宛若雜亂的思緒。
他搜出話機,瞥了螢幕一眼。
──那是一個幾乎可以和撒旦劃上等號的名字。
「你又想幹嘛了?」他接起電話,連客套式的招呼都省略。
石諾倫當然聽不見電話彼端的人說了些什麼,只聽得見話機裡傳來嘰嘰喳喳的雜音。
接著,眼前的男人眉頭緊鎖,眼神裡露出不耐。
「奇怪了,你不會搭計程車嗎?你有窮到這種地步嗎?你應該還沒被逐出家門吧?」
林時碩沒好氣地回應著,甚至令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拍桌子大吼出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想幹什麼。」他提了一口氣。「跟你說過幾百次,我對你那些──」
說到一半的話似乎被硬生生地打斷,然後,他只是聆聽。
「算了算了。」他終於決定放棄掙扎。「好一個『最後一次』。你說的話能信,我都能當總統了。」
語畢,他切斷訊號,將手機收回口袋裡。
「又是詩遙?」石諾倫掛著一絲微笑,順勢問了出口。
「是啊……你還真瞭解。」林時碩滿臉無奈。「沒辦法,把柄被人抓到的下場就是生不如死,死的時候連尊嚴也不留給你。」
「是半年前那件事?」石諾倫想起了五、六個月前,他和自己的一票朋友去參加某個聚會的畫面。
「不是。」他否認,邊拿出皮夾抽出幾張鈔票。「她又抓到新的把柄了。」
石諾倫靜了幾秒。好吧,他高估對方了。「你的把柄還真是唾手可得。」
「去你媽的唾手可得。」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擺上酒錢,轉身走向大門。
「祝你相親愉快。」
在他踏出去之前,石諾倫沒忘記要補上一句征戰前的祝福。
***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石靖軒一進工作室大門,就急著向那綁著馬尾的女子道歉。
「啊,」被她的聲音給吸引,女人回頭看了一眼。「你來啦?」
「真的很抱歉,臨時來了一個會議,害我差點脫不了身。」
「你先坐著休息一會兒吧。」
倪子倩調了腳架的高度,不時回頭看著她。「剛才等了半個鐘頭,我猜你應該是有事要忙,所以先接拍下一個案子……你急著要走嗎?」
「我?……不,大致上都處理完了。不急,你先忙。」
石靖軒脫下那件西裝外套,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最近案子多嗎?聽盛軒說你好像也沒閒著。」
「說忙倒也不是那麼忙。」倪子倩手持著相機,注意力依然是在眼前那兩個年輕秀麗的女模特兒身上。「那都要多虧他,每次去應酬都順便幫我打廣告,搞得我現在接的案子有一半都是政商名流。」
聽了她的話,石靖軒大笑了幾聲。
「這倒是。他一聽說我要拍著作書的封面照,馬上就把你的名字搬出來。」
「他一定是怕我太閒,那樣會突顯出他有多『失職』,所以硬是要塞一堆案子給我。」
卡喳一聲,她按下快門。「可是呢……當他好不容易有空閒時,就會開始抱怨我為什麼這麼忙,連一天都不給他之類的。」
對於她的話,石靖軒只是翻個白眼。
「男人啊。」她吁了口氣。
這樣的情景似乎在她的生活中也存在過。
只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呢?」倪子倩無預警地反問了一句,打斷了她的思緒。「你的公司還好吧?那天聽盛軒說你被人惡意搶走不少單子?」
沒料到石靖軒忽然怒拍沙發的扶手,彷彿哪顆地雷被引爆。「那豈止是『惡意』兩個字可以形容!」
她的反應出乎倪子倩的意料,幾乎差點要忘記按快門。
「我從來沒看過任何一家公司的總經理可以低俗到那種程度。」
真是史上頭一遭,難得有公事以外的話題可以激發她的腎上腺素。
「那個男人品味差,」因為她想起了那件「蘿莉洋裝」。
「個性差,」也想起了他那張賤死人不償命的嘴。
「教育差,」連基本的禮貌也不懂。
「還有……」
她想起了他那一記霸道又狂妄的吻。
這令她不自覺地將唇邊的話語吞了回去。
「還有呢?」
忽然,一個不該存在的男人嗓音冷不防竄入這個不大不小的空間。
像是本能般的,所有的人一致朝著門口望去──
「你……」
見到這個連禽獸都不如的男人就站在門邊,石靖軒頓時只有兩個想法。
一,她總有一天要宰了他。
二,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你在這裡幹什麼?」
絲毫不掩飾那份敵意,她衝口就問。
「當然是來接人回家,難道是來跟蹤你嗎?」
他大搖大擺地走進工作室,理所當然地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你呢?改行當寫真美『熟』女?」
「你……」
石靖軒下意識地握了握拳頭,不自覺地往沙發側邊挪了幾公分。「你說話自重一點。」
「哦?自重一點?」林時碩揚揚眉。「你是說,例如在別人背後批評對方品味差、個性差、教育差……這樣嗎?」
石靖軒不自覺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夠了。
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犯下刑法傷害罪。「不是來接人的嗎?怎麼不快點滾?」
林時碩瞅著她的臉蛋瞧上了幾秒,然後下巴一揚,看了看鏡頭前的兩個女模特兒。
像是為了要回應他的目光,兩個美少女趁著按下快門前的空檔,猛對著他微笑。
看了看美少女,又回頭過來看了看他,石靖軒很難不去阻止自己猜想這三個人的關係。
「真的,這是我的良心建議。」林時碩啟口打斷了她的思緒。「你這個年紀出道拍寫真集已經不太適合了,你要三思啊。」
「我不是要拍寫真集!」似乎早已經忘了什麼保持形象的狗屁原則,石靖軒怒吼了出來。
瞧她這麼認真反擊,林時碩不禁大笑了幾聲。
「你能不能閉嘴三分鐘?」她誠心提出請求,因為她的耐性已經快到達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