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山姆對總編大人沒什麼信心,一個不曾為愛掉淚的男人,不能算是成熟的男人。「你真的會好好對待我乾女兒嗎?萬一你讓她傷心掉淚怎麼辦?」
「我們確實有吵過,她也哭過,我也難過,但我們已經和好了,乾爹大人請放心,我是真心真意的,而且我有結婚的打算,只怕小夢夢不肯嫁我。」法克悠越來越習慣「結婚」這念頭,果然人一到特定年紀就會想婚頭,以前他打死也不肯被拖進禮堂,現在卻甘願跳進愛情的墳墓,除了瘋了還有什麼好解釋?
山姆摸著落腮鬍想了想。「結婚?你可不能隨口說說,我們在場的都是證人喔!」
法克悠誠懇道:「結婚當天,有請三位當我們的座上賓,多謝各位!」
聽到這些話,吳夢潔心頭暖暖的、眼角酸酸的,沒想到她和法克悠居然談起戀愛,還大方地公諸於世,瞧他快樂得那麼理所當然,她卻難以抹去心中不安,總覺得自己跟他站在一起很不搭,天曉得她還需要多少勇氣和自信,暗戀容易,真正去愛卻太難。
受到這份婚禮的邀請,安德烈挑起眉質疑問道:「你們真的要結婚?當初是誰說不能搞辦公室戀情的?還說不想看到分手後的吵吵鬧鬧咧!」
「分手後很難做同事的,請三思。」奧斯卡以過來人的經驗提出建言。
「少給我烏鴉嘴,誰說我們會分手的?」法克悠早擬定台詞,挺起胸膛宣佈:「辦公室戀情最大的缺點,就是分手後還得當同事,所以只要不分手就OK了,有本事你們就別分手,那我就沒意見啦!」
好一個魔鬼總編,說話都直鑽進人心痛處,安德烈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酸道:「當初我也以為會天長地久,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總編你不要太天真了,愛情只有一開始美麗,接下來都是醜惡和欺騙。」
「沒錯,你們現在還是熱戀期,看不到危機四伏,等有人開始攪局就知道了,總編以前的女友們若知道了不知會怎麼想?尤其是麗莎,她一直很關心總編的感情生活喔!」奧斯卡和安德烈難得有志一同,繼續訴說愛情的苦處。
法克悠氣得怒髮衝冠,拍桌大吼:「靠!你們嘴巴甜一點是會少塊肉啊?自己愛不對人就要詛咒別人,給我滾邊去!」
安德烈翻白眼,奧斯卡吐舌頭,兩人就是愛鬥氣,尤其是跟總編爭論愛的議題,絕對不能認輸!
這時吳夢潔插嘴問:「你們為什麼不復合呢?」她一直期盼他們能重修舊好,明明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樣吵吵鬧鬧下去實在很浪費時間。
「誰要跟這種人在一起?」奧斯卡冷哼一聲,這句話算是他的口頭禪,其他人也不以為意,誰知安德烈積壓已久的哀怨卻因此爆發,只見安德烈握起雙拳用力敲牆,那毀天滅地的氣勢超嚇人的。
「小心點。」法克悠趕緊站到女友面前,唯恐她受波及,誰知道為愛抓狂的人會做出什麼事?
吳夢潔心中湧出一道暖流,但還是從男友背後探出頭觀賞,劇情峰迴路轉,身為粉絲怎能錯過?
「對,反正我就是配不上你,反正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安德烈對著舊愛怒吼,眼中滿是血絲。
奧斯卡可不怕,用尖叫回應。「去你的!什麼叫我沒愛過你?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我那些眼淚是流假的啊?你當我三歲小孩愛哭鬼嗎?」
「騙鬼啊!如果你愛我,為什麼要跟那個光頭佬鬼混?」安德烈一頭豐盈髮絲,剪得再短還是比人家發量多,他懷疑奧斯卡是故意找個光頭來氣他的。
「靠!還不是因為你先跟小正太搞曖昧,你明知道我最怕年華老去,還找那種青春少男來刺激我!」奧斯卡心中最大恐懼就是美人遲暮,而那個小正太只有十八歲,就算幼稚任性白目,怎麼說就是比他鮮嫩。
「是你先冷落我,說些冷嘲熱諷的話,誰受得了!」安德烈已想不起導火線是什麼,只記得當初自己心好痛,若不做點什麼反擊,他怕自己會心痛致死。
「是你不好!你沒給我安全感!」奧斯卡就快崩潰了,他恨透了愛情這玩意,擺明了捉弄人。
「好,那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高興、你才滿意?」安德烈握住奧斯卡的肩膀,猛力搖晃,幾乎要拆散他的骨頭。
「我……我……」奧斯卡從顫抖轉為啜泣,淚水奪眶,嗓音嘶啞。「我要回到過去!我想念那個黏死人的跟屁蟲,把我當做女王崇拜,當做小花灌溉,當作今生唯一的愛人……而且不管我怎麼罵怎麼趕……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他們愛過,他們明明就那樣瘋狂而深刻地愛過,但為何大雨過後大地一片乾涸,先前那暴風狂雨只是幻覺嗎?別說情到深處就注定人孤獨,別說時間會平復所有傷口,總有一種東西能超越時空而留下。
奧斯卡終於攤牌了,驕傲如他,要說出這番話是何等艱難,其他人都在等安德烈的回應,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決定這故事的結局,該回到過去還是各奔前程?
安德烈緩緩放開手,唇邊泛起苦笑。「奧斯卡……我們回不去了。」
這句台詞來自張愛玲小說《半生緣》,淒清酸楚,令人不忍卒睹,那麼多前塵往事,那麼多相思情懷,真的回不去了嗎?但想往前走又走不出回憶,徘徊於過去和未來之間,唯有依依不捨地原地踏步。
四周安靜無聲,彷彿聽得到愛神的嘲笑聲,尖銳而苦澀,吳夢潔挽著男友的手臂,不忍細看奧斯卡的表情,只能為他流下一滴心碎的淚。奧斯卡的淚停了,停在心頭最冷的那一處,結冰了。
「我們回不去了……但是我們可以往前走,一起走到人生的盡頭。」劇情逆轉,安德烈單膝跪下,握起奧斯卡的手背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