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加深。「都過去了。」口氣雲淡風輕的,彷彿那些往事都不重要了。
包括他——也一併抹去。
「我們總是聚少離多。」他急促的說著。「我……太忙了,忙得忽略初來乍到的你,我以為你適應得很好,所以我……從來沒去細想你過得不好……」
「都過去了呢。」她仍是笑,神情未變,連眼神閃爍都沒。
路克不喜歡她這樣,冷硬得像個機器人,以前的她會大笑、會生氣、會嬌嗔的捶打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完美的名媛貴婦。
這樣的形象,是母親的鞭策抑或是她這些年來的保護色?
「你……變了很多。」他臉上再度浮現難懂的神情。
她淡淡地道:「我只是做回我自己。」原本她就不是個容易讓人親近的人。
有禮、生疏,與人保持著一段距離,她一直是這樣的,她沒有朋友,只有妹妹和小爸,因她為自己設定了目標,成為小爸的左右手、最信任的人。
雷蒙蓋頓的繼承人不需要朋友,只需要手段和謀略,會看人、會用人,才能掌握龐大產業。
除了家人,她不相信別人。
是她讓路克走進心裡,相信他、愛他,不顧一切的追隨,然後撞得頭破血流。
怪他嗎?不,她比較恨的是自己。
「可是你回來了。」路克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臂,態度強勢。「我會再度贏回你。」是虧欠,也是因為對她的愛未曾隨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越來越濃烈。
他要他的妻、他的子,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錯。
「噗。」她輕笑出聲。「班德森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她不再喊他路克,劃清界線似的喊他「班德森先生」。
「我會再踏進班德森家大門,目的不是為了與你復合。」她的語氣冷漠,有如惡魔。「我來要回當年被你們親手刨下的心頭肉——歐文,我的孩子,你我都很清楚,對於當一名好妻子,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人生往往不能盡如人意,我放棄當個好妻子,要當個好母親。」
路克心一震。「妏……」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一次。我有備而來。」她微笑朝他點頭,翩然轉身離去。
*** *** ***
她是真的想當個好母親,歐文的大小事她都親力親為,待歐文不只是溫柔憐惜的疼寵而已。
陪他用餐,為他做營養滿點的三餐,不許他偏食挑嘴。
歐文做功課時她在一旁靜靜的看書,與他一起磨耐性。
假日時大手拉小手,一起在花園裡和花精草妖們說話,雙手滿是翻土拔草染上的土壤。
晚上,會為他閱讀床邊故事,聽歐文說著今天一整天發生的趣事。
當然,他的教學觀摩日兼園遊會她一定會出席。
「媽咪媽咪。」歐文下課後,立刻衝向難得來學校看他的母親,正要撒嬌的抱住她的腰,卻看見站在她身後的父親。
他小小聲的詢問母親,「為什麼父親也來了?」小臉上有著疑惑不解。「他怎麼還沒回去紐約呢?」
小孩的天真話語透露了事實。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父母怎麼能缺席呢?」韋劭妏笑著在兒子耳邊說悄悄話。
但是聲音卻傳到路克耳中。現在才來彌補缺乏的父子親情,是不是……太晚了點?
歐文出生後他們就離婚了,原本滿心期待出生的新生命,只剩他和兒子兩人,少了她,他心空了一塊。
他從此不敢待在老家太久,怕久了會放不下,他怕。
可她來了,俏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發現他的心早就遺失了,他只是在逃避而已。
他只是不願面對自己會有跌跤的一天。
「果汁。」路克稍嫌粗魯的將柳橙汁塞進兒子手中。
歐文突然不知所措,瞪眼看著父親,再看著手中的鮮搾果汁,最後茫然的看著母親。
「媽咪……」發出求救訊號。
「歐文,你的朋友在喊你。」韋劭妏指向另一頭的紅髮滿臉雀斑的女孩,她正朝歐文熱情的招手。「媽咪做了餅乾,拿去分給你朋友。」
他眼睛一亮。「媽咪,我可以說是你烤的嗎?」
「當然可以。」
歐文拿著包裝精美的餅乾袋,快樂的奔向同學們,炫耀母親的好廚藝。
看著兒子混進同儕中後,韋劭妏轉身面向那位大塊頭,笑容全垮下來,雙手環胸的盯著他。
路克頓時有種做錯事的小學生看見老師的恐懼。
「我……又做錯了?」
他能面對上千員工不假辭色的訓話,經手上千萬投資臉色不變,但她臉一垮,他就手足無措——應該說面對他們母子,他始終做不好。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離婚的雙親仍能當好友,一同參與小孩的社交活動,我盡可能跟你和平共處,是因為歐文。」她開門見山地道,缺字一條狗,」粗魯得跟什麼似的!「你以為旁人會怎麼看待他?」
班德森家的小孩,念的自然是私立幼稚園,半年學費高達一萬五千美金,歐文從小就跟這些精英玩在一起,他在同儕中的地位,取決於父母對他的態度。
在教學日這一天,有人看見路克對待歐文的態度是不耐和厭煩,他們會怎麼想?
「你念過這所學校,應該很瞭解這裡的環境。」她語氣輕柔,但用字卻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路克摸摸鼻子。「他……很小,每回接近他,我都怕會捏碎他,我小心翼翼,但總會傷害他。」
韋劭妏掀掀眼睫,想了想,該不會這人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抱過吧?
「媽咪,瑞克和琳娜都說你烤的餅乾很好吃!」炫耀回來的歐文,滿臉的興奮和驕傲。「西恩的爸媽邀我們一起去玩遊戲,可不可以?」
親子同樂的遊戲嗎?她小時候在捷克唸書,每到這一天,她小爸跟虹總會玩得很瘋狂……韋劭妏掃了身旁一臉怪異的路克一眼,心中有了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