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清楚她外表粗魯,實則心思細膩,此番出逃,她不會沒有任何準備。可她毫無武力,那些弓箭隨便一枝擦到她的身子,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怎能讓她冒險?
「可是你一個人——」
「聽我的話。」
步驚雲和齊瑄還在爭論著保命之法,周鵬氣急敗壞叫罵:「誰敢違令,軍法從事!」
隨著那吼聲落下,終於有人射出第一枝箭。
步驚雲兩手一圈一放,龐大的氣勁捲起漫天黃沙,那枝箭射到他身前一寸處,已被他的內力擊得粉碎。
「好厲害。」齊瑄咋舌,同時也掏出了霹靂子、奪命針……各式各樣的暗器和毒藥、迷藥朝周鵬扔過去。
周鵬一個沒注意,被炸得在地上連滾數圈,要不是身著盔甲,那一顆霹靂子就能要他性命。
但他身邊的親兵就沒有那麼好運了,齊爭給的東西件件精品,那些迷藥是吸一口就倒一個,毒藥只要沾膚,不立即將中毒部位剔除,轉瞬間便成一具黑色屍體。
周鵬運氣好,栽了個觔斗,躲過迷藥、劇毒,但他的親兵就倒楣了,十個死了五個,另五個也是昏迷不醒,損失慘重。
他一時怒火沖天。「放箭、放箭——給我射死這兩個淫夫蕩婦——」
「老子——不對,姑奶奶先炸死你。」她又是一顆霹靂子丟過去。
盔甲雖然保護了周鵬的身體,卻擋不住爆炸的勁道震動他內腑,他仰頭噴出一口鮮血。
主帥受傷,那些軍士立馬回復了精神,稀稀拉拉的利箭朝著步驚雲和齊瑄射過去。他們必須保護周鵬,卻不敢真的對齊瑄下手,她畢竟是皇室血脈。
也幸虧軍士們放水,否則單憑步驚雲一人,哪怕他武功練得天人合一,也擋不住幾十、上百枝箭一起射過來。
第一波箭雨沒有一枝近得了步驚雲的身,全在他的掌風下化為塵土。
趁著空隙,他將齊瑄往東北方向一推。「快走。」
齊瑄估量一下自己手中的暗器、毒藥所剩無幾,再留下來,確實會成為步驚雲的包袱。
「你也小心。」她把剩下的保命傢伙都給他,然後拉高裙子,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往前跑。
如果這裡真是步驚雲的師門,裡頭應該還有人才對,她要去搬救兵。
「妖婦!哪裡跑?!」周鵬被齊瑄氣瘋了,見她要走,他又跳又罵:「抬破城弩,給我射死她!」
這傢伙瘋了,竟連攻城利器都搬出來,只為取步驚雲和齊瑄性命。
步驚雲大叫:「繼續跑,不要回頭!」此刻,他也顧不得同為齊國人,不該同室操戈,身形化為狂風,撲進了軍士群中。
一聽破城弩,齊瑄渾身一震,差點就要跑回來。她和他說過,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但他的吼聲讓她忍住了回頭的衝動,她咬牙切齒,雙眼通紅,似欲泣血。「周鵬,本宮以先皇名義起誓,驚雲若有意外,本宮要你周府滿門俱滅!」說完,她埋頭衝進了迷霧。
在她身後,喊殺聲越來越大,情況到底演變得如何?她不知道,但心急如焚,腦海中淨是這十年間與步驚雲相處的點點滴滴,日夜的爭吵、片刻的歡愛,互相欣賞,到生死與共。
他們說過要攜手到白頭的。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呢喃念著,一遍。一遍,又一遍……
*** *** ***
當齊瑄從雲夢山谷中拉著一個白髮白眉、滿身破爛衣服的老頭子,回到她和步驚雲被包圍的地方時,只見滿地屍首,四周沒有一個站立的人。
「莫非兩敗俱傷了?」老頭子說。
齊瑄抬腳踹了他一腳。「混帳!天下人都死光了,驚雲他不會死的。」
「你——」老頭子摸著屁股,一時有點呆滯。想他「毒手鬼醫」,當年行走天下時,何等威風,黑白兩道看見他都要繞道而行,不意才隱居一甲子,隨便一個小姑娘便敢對他動手動腳,他瞇了下眼,想給她一點教訓。
「瑄兒……」
一個細微的呼喚讓齊瑄跳起來,跑得比兔子還快,衝到一棵樹木邊。她找到躺在地上,大腿、雙手各插了三枝利箭的步驚雲。
但那不是他身上最嚴重的傷,有一枝兩根手指粗的鐵箭穿透他的胸口,將他釘在地上。
漫流的血海看得她腳步一軟,差點栽倒在地。「驚雲……」
他張嘴想說話,卻只是嘔出了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沒事的、沒事的,只要還活著就好,你不會有事的……」她蹲下身子,看著他,卻不知道該怎麼把他弄起來。該死的周鵬,真的拿破城弩對付他,虧他們還是結拜兄弟!這就是所謂的金蘭情誼?
還有李友合,偽詔殺人,她暗自立誓,終有一天要這兩人血債血償。
現在最重要的是救步驚雲。她試著拔那枝鐵箭,但她的手才碰到箭,他口中就不停地嘔出血來。
「你這樣不行的。」老頭子來到步驚雲身邊,先下手點住他胸前三大穴,暫止血流,而後揮掌往地面一拍,步驚雲連人帶箭飛了起來。隨後,他右手如刀,斬向鐵箭。
兩根手指那麼粗的箭身,在他掌下好像麵粉做的,應聲斷成兩截。
齊瑄看得瞠目結舌。不愧是步驚雲的師父,武功高得赫死人。
老頭子抱著步驚雲,招呼齊瑄,又往深谷絕地走去。
穿過濃霧,是一座四面環山的谷地,景色詭異,只見水牛頭上長著鹿角,桃花樹上開著李花。
此地什麼奇形怪狀的動植物都有,莫怪外人傳頌此地為齊國第一鬼域。
而製造這一切怪現象的,正是步驚雲的師父毒手鬼醫,他自稱已活了三個甲子,姓名早忘卻,讓別人直接喊他老頭子。
老頭子自己搭了間草寮居住,他把步驚雲放在房內,手指搭著步驚雲腕脈,半晌,他拔下頭上銀簪,插入步驚雲的膻中穴,為其運功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