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冠雅,他到了。
她深呼吸,確定自己神色無異後,才離開房間搭電梯下樓。為了怕飯店員工瞧見,她不許他開車到大門口,而是約在地下停車場相見。
一踏出電梯,遠遠地便瞧見他斜倚在他那輛保時捷跑車旁,一身海洋藍的休閒打扮,很瀟灑,卻仍不失貴氣。
他今天沒戴眼鏡,少了幾分書生的斯文,多了幾分野獸的侵略性。
侵略。
思及這樣的字眼令於香韻不自禁地有些心驚——她是怎麼了?才見到敵人沒幾秒鐘,就已經開始怕了?
清睿的眸光迎接她走過來,緩緩梭巡過她全身。
她穿一件渲染著朵朵紫玫瑰的罩衫,袖口開成荷葉狀,七分牛仔褲,長髮紮成俏麗的馬尾,戴一頂報童帽,更顯得青春洋溢。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他微勾唇,似是很滿意。
她心跳一停,明明教他看得很不自在,卻挑釁地瞪回去。「可是你看起來卻好像精神不太好。」
「是嗎?」他聳聳肩。「可能是因為我今天早上五點才睡。」
「五點?」她訝異。
「因為有些工作要做。」他打開車門,比了個邀請她入座的手勢。
她坐進車廂,等他也坐上駕駛座,奇怪地問:「既然這樣,你現在應該在床上補眠才是,還出來做什麼?」不嫌太累嗎?
他發動引擎,輕巧地轉動方向盤。「自從回來台灣後,我一直沒什麼機會四處走走看看,難得來到花蓮,我想觀光一下。」
她冷哼。「你這個堂堂私募基金的副總裁,日理萬機,真的有空這樣到處瞎晃?」
他低聲一笑,湛眸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有人告訴我,人生不應該只有工作,偶爾還是要做些休閒活動。而且我今天很有空,文森去新加坡了,我正好放假一天。」
「你的特助去新加坡?」她先是驚愕地僵直上半身,接著立刻放緩語氣,假裝若無其事地問:「怎麼?難道他拋下你這個老闆一個人去度假了?」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可惡!她暗暗掐握掌心。她到底該怎麼套問出文森去新加坡的任務?難道他們已經發現董事長想求助新加坡的友人嗎?
梁冠雅彷彿猜透她的思緒,又一聲輕笑,有意無意地逗她。「你今天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套問,如果我一時失去防備,或許會告訴你。」
她不服氣地瞇起眼,打量他端逸的側面——這男人,果真不好對付!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先放下公事。是他說的,她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慢慢再想辦法。「我們要去哪裡?」
「這應該問你這個主人才是。」跑車奔馳在濱海公路上,迎來陣陣飄著鹹味的海風。「你想帶我去哪兒?」
哪兒也不想去!她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誰強逼她請假出來的?
她默不作聲,他敏銳地感受到她的不情願,主動提議。「這樣吧,我們先去吃飯。」
「吃飯?」秀眉訝然一揚。
「你還沒吃早餐吧?」
他是算命仙嗎?她撇撇唇。「我喝了一杯熱巧克力。」
「那怎麼夠?」他蹙眉。「你就是這樣不好好吃東西,才會把自己身體搞那麼差。」
「我的身體狀況好得很!昨天是因為——」
「因為你正逢生理期,又工作過度,才會暈眩是嗎?」他淡聲接口。
她一窒。
「就算不是生理期,你平常也沒好好照顧自己。上回你來餐廳吃飯,不也早過了午餐時間嗎?肯定是因為工作太忙,忘了肚子餓吧?」
「你——」這男人怎麼嘮叨得跟個管家婆一樣?「我就不相信梁副總裁都能定時吃三餐,你工作應該比我更忙,不是嗎?」
「我盡量準時進餐。」他唇角一扯,也不知是笑非笑。「因為有人跟我說過,民以食為天,吃是很重要的,三餐定時定量能保一天的活力。」
「那人是誰?就是叫你偶爾也要有休閒活動的那個人嗎?」
「嗯哼。」
「那人管得還真不少。」她輕哼,連他的日常作息也關心,肯定不是普通關係。「是你女朋友?」話才吐出口,一股奇異的酸味便跟著湧上來。
「我說過我沒有女朋友。」
「那就是前女友嘍?」
「呵!」他嗤笑。
短促的一聲笑,蘊藏的暗示意味卻是深遠綿長,繚繞她耳畔,久久不散。「你笑什麼?」她不禁懊惱。
「沒什麼,我只是想有些人在勸別人時頭頭是道,自己反而做不到。」
「什麼意思?」她不懂。
他沒解釋,深深望她一眼。「你自己是做餐飲的人,照理說應該最瞭解飲食的重要性才是。」
她當然明白!這男人想念到什麼時候啊?
「好啦,吃就吃!」於香韻無奈地投降。「我們去吃一頓豐盛的早午餐,這樣總行了吧?」
他微微笑。「這才乖。」
她氣息一凜。他說什麼?居然讚她乖?他把她當成三歲小孩了嗎?
粉頰羞窘地發燙,她想抗議,卻拼湊不出適當的言語。
在她的指示之下,他開車來到一家專賣扁食的小店,點了兩碗扁食及一桌可口小菜。
「花蓮最有名的小吃就是扁食,你嘗嘗看。」
梁冠雅看著眼前樸素的扁食湯,當他說要去吃一頓時,他想像的是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沒想到卻是地方小吃。
他半猶豫地舀起一匙湯,送進嘴裡。湯頭清淡,滋味卻濃郁,他又咬了塊扁食,外皮薄嫩,餡料飽滿,口感鬆軟,豬肉的鹹味在唇腔散開,齒頰留香。
他意外地怔住。
「不好吃嗎?」於香韻觀察他的表情,以為他不喜歡,秀眉輕顰。
「好吃。」他抬頭,星眸深邃閃亮。
她心韻暫停,急忙低頭進食,躲避他過分深刻的眼神。
看她一口接一口,沒多久便將一碗扁食掃光,他笑了。「看來你真的挺餓的。」
「什麼?」於香韻一愣,粉頰倏地暈染紅霞。「是你說要來吃東西的耶!」她不知道,自己紅著臉抗議的模樣很像在嬌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