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將他當成親人了,是她在這世上,最親最親的人……
「你真傻。」他睜開淡淡染紅的眸。「為了不辜負他,你寧願自己受苦?」
「我不苦,一點也不。」她倔強地否認。
他蹙眉,驀地捧住她濕潤的臉頰。「別管什麼Uncle Angel了,香韻,問問你自己的心,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願意嗎?他怎能這樣問她?
於香韻咬緊牙關,在矇矓淚光裡描摩眼前令她眷戀不已的俊容。「我……不願意。」
「你說謊!」大掌緊了緊,幾乎掐痛她。「你答應過不對我說謊的……」
她什麼時候答應過他了?
「放開我,求求你……」她求饒,細軟的嗓音像貓咪,嗚咽著,牽痛他的心。
他驀地深吸口氣,克制著再次擁抱她的衝動,好想、好想就這麼將她揣入懷裡,貼在最靠近心魂的胸口,永不離分。
「嫁給我吧!香韻。」
「嫁給你?你瘋了嗎?我說了我們兩個不可能的!」
他溫柔地望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悠悠歎息。「如果你知道我是誰,你一定馬上就會say Yes。」
她凝眉。「什麼意思?」
因為他才是正牌的Uncle Angel,他才是那個從十四歲那年便開始與她通信的助養人,他才是她在這世上最親最親、最重要的人。
但他,從來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來折服她——
星眸熠熠,內斂地、深情地照耀她。「你聽我說,香韻,我們都不應該讓任何人來決定自己的未來,就算那個人跟我們多親都一樣,自己的人生應該由自己作主。」
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
她怔忡地望他,望進他深邃的靈魂之窗。這個男人,總令她感到深不可測,他身上彷彿有無盡的寶藏,只待有緣人挖掘。
她,會是那個人嗎?
「你好好想想吧!」他對她微笑,那笑,是說不出的寵愛與縱容。
第十章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會認出我嗎?
Uncle Angel,我一定會。
*** *** ***
他要她好好想想。
所以這幾天,不論白天或黑夜,不管得空或不得空,她總是會忽然走神,怔忡地想著。
想著他,想他如寶石般迷人的眼瞳,想他從容不迫的身影,想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如此甜蜜又如此苦澀的滋味,思念一個人會將心都掏空,出清所有的空間,只為了容納那人所有的一切。
思念一個人,瀟灑便與你訣別,平靜跟你分手,而你竟然一點也不在乎它們的遠去,你甘願身陷囹圄,受相思折磨。
從小到大,她初次領受這樣甜美的痛楚,這是戀愛嗎?或者比戀愛還深刻、還雋永?
「Uncle Angel。」習慣性地,於香韻又輕輕喊著這個名。
但這回,她忽然感覺到心弦強烈緊扯,幾乎繃斷,纖纖手指停在電腦鍵盤上,卻是顫抖著,無法敲下隻字片語。
沒辦法了,自從她得知梁查理就是她最敬愛的天使,她再也沒辦法像從前那樣,毫無保留地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
她的天使,她曾以為自己與他很靠近,現在才驚覺,原來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她的天使,她曾以為他是她此生最信賴的一顆星,如今仰望夜空,她看見的卻是梁冠雅深情包容的眼。
她的天使,似乎已不再令她眷戀,她萬分牽掛的,是另一個男人——
怎麼會這樣?
於香韻驀地起身,在辦公室內焦躁地踱步,她不願相信自己的背叛,她背叛的,不僅是十幾年來最疼她的人,也是自己的心。
「不可以,我不可以……」她喃喃自責。
窗外,悄悄地溜進一道輕風,愛撫她鬢邊墨黑的髮絲。
風在她耳畔低語,說著她聽不懂的秘密,她好慌,忽然難以言喻地心痛,不知不覺落下一顆剔透的眼淚。
她不明白自己哭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又得到太多。
她倉皇離開辦公室,來到飯店餐廳。他果然在那兒,坐在臨窗的餐檯邊,一個人,獨自用餐。
他依然孤單,依然寂寞,依然緊緊地牽引她的心——
於香韻低咽一聲,踉蹌地轉身,踏著虛浮的步履,匆匆趕往醫院。
很意外地,梁查理並未待在病房裡,護士小姐告訴她,剛才有個訪客推他出去散步了。
於是她來到戶外庭園裡,眸光流轉,幾分鐘後,才在一株高大的榕樹下,發現梁查理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他身旁,還站著一個女人,是她很熟悉的女人。
劉董事長?
於香韻愣住了,沒料到一向視對方為仇敵的兩人竟會相偕出來散步,發生什麼事了?
「董事長,梁叔叔。」她走上前,猶豫片刻,才輕聲打招呼。
見到她,劉玉萍好似很尷尬,勉強牽開一抹笑。「香韻,你也來探望查理啊?」
「嗯,我有些事想跟梁叔叔說。」於香韻解釋,目光仍在劉玉萍臉上遲疑地流連著。
後者更難堪了,別過頭,咳兩聲。「既然這樣,你們倆慢慢說,我先走了。」
「你還會再來吧?」見她要走,梁查理似乎很不捨,衝口問道。
她回眸,拋給他一朵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當然會再來。」
語落,她盈盈離去,梁查理目送她比年輕時更顯優雅自信的倩影,嘴角若有似無地揚起。
於香韻一怔。
她沒看錯吧?那是微笑嗎?
直到那道勾惹他視線的倩影淡去後,梁查理才轉過頭,面對於香韻,悠悠揚嗓。「你也該來找我了。」
「對不起,梁叔叔。」於香韻以為他在責備自己的疏忽。「因為我這幾天比較忙,所以——」
他比個手勢,阻止她繼續解釋。「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怕見到我,我又強迫你遠離冠雅,所以乾脆不來了,對吧?」
「我——」於香韻窘然無語。她的確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沒錯,只是遭人明白地揭露,總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