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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她曾希望自己真能變成男人,擁有不輸男人的能力與魄力,但是……性別始終是她無法改變的事實。

  為什麼她不能以身為女人為榮,為什麼她不能以女人的外表去證明自己的能力?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反而迷失了真正的自我……

  四年之間,她將頭髮留長,穿著也較年輕時講究了些,再也不會有人質疑她的性別,也沒人敢在她面前大談什麼女人就該待在家裡刺繡、插花、相夫教子的沙豬言論,除非他能證實,他比她行。

  她不需男人的保護,不屑從愛情中尋找幸福,一個人可以把生活過得更精彩,但……為什麼四年後,出自他口中的相同的話,仍舊傷害了她?

  倪巧伶站直身,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布巾擦拭剪刀上的葉汁,然後收進工具箱裡,沒有響應蔣拓的調侃。

  「我、我開玩笑的……」她沒說話,他反倒慌了,因擔心傷害到她而內疚。

  那不是他的真心話,他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愛上她的心理準備。

  她回頭冷睇他一眼。「沒差,反正我也不覺得你是男人。」說完,她提起工具箱,擺回牆邊的儲藏室裡,逕自下樓了。

  蔣拓原本想道歉而柔和下來的臉部線條,又因為倪巧伶扔下的這句話而轉為僵硬。

  為什麼,他們一見面就沒好話,非得將對方刺得鮮血淋漓的?

  想不透,他到底是怎麼跟她結下樑子的?

  倪巧伶回到家中接到一通電話,是陸子農打來的。

  這些年,她和陸子農一直都保持著聯絡,雖然大多透過電子郵件簡短問候,偶爾轉寄些好文章和笑話集之類的信件,但是,當年裝潢「樹典科技」那些日子建立起的情誼倒是絲毫沒有變淡。

  倪巧伶喜歡陸子農溫和的性格,尊重女性,也尊重她的個人隱私,話不多,但是會讓人不自覺地向他傾吐。過年時,她幫他朋友設計了一個立體交互式網頁,兩人又密集地有了聯絡。

  陸子農說他們公司隔壁租給了一間服裝公司,正在找室內設計師,他向他們推薦倪巧伶,問她有沒有興趣接。

  這麼多年,她一直沒到「樹典科技」找陸子農,因為中間卡了一個「蔣拓」他留給她的惡劣印象,使她避免有任何碰見他的機會。

  現在無所謂了,住在同一棟樓,關係也已經夠糟了,而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她想不出理由拒絕這個case。

  隔天,她依約至「擎天大樓」,帶了過去的幾件作品與服裝公司陳總監洽談。

  過程很順利,也很愉快,或許都是職場女性,也都在創作領域裡吃了不少苦,多了分惺惺相惜,陳總監不作第二人想,要她直接送設計圖及估價單過去。

  談完案子,已經接近晚餐時間,倪巧伶到隔壁找陸子農,謝謝他的推薦。

  「談得怎麼樣?」陸子農問她。「聽說是國內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

  兩人就在站在入門處聊起來了。

  「我親自出馬,還會有什麼問題嗎?」她攏攏長髮,自信地笑說。

  「呵呵,我也是這麼認為,所以告訴隔壁的陳總監,看過妳的作品就不必傷腦筋要不要再多找幾個。」陸子農對倪巧伶的能力毫不懷疑。

  「喂,我自己誇自己可以,別人誇我我會不好意思。」她打趣著說。她注意到蔣拓不在,心情輕鬆許多。

  「我不大會說話,只說實話,妳行的,不必不好意思。」

  「人家都說良藥苦口,實話不中聽,怎麼你的實話聽起來這麼順耳,還說不會說話。」她故意鬧他。

  「我真的不會說話,」陸子農靦腆地笑了笑。「想聽好聽的,等我另一個合夥人回來,他才叫高手。」

  「合夥人?」該不是指蔣拓吧!她額角垂下三條線。那人只會氣死她,哪裡會有好聽的話。

  「蔣拓,以前你們見過幾次面,還記得嗎?」

  她正想著該怎麼回答,那個破壞愉快氣氛的人就回來了。

  「咦?妳怎麼會在這裡?」蔣拓看見倪巧伶,嚇了好大一跳。他不記得給過她名片,就算給過,她也不可能到公司找他。

  「阿拓,你還記得巧伶?」陸子農感到意外。

  「什麼意思?」蔣拓納悶地問,重點是,子農怎麼會認識倪巧伶?

  「你忘了?我們公司的裝潢就是巧伶設計的。不然你以為她是誰?」

  「裝潢?」那不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等等……」難道之前他們就見過面?

  第3章(2)

  倪巧伶一直盯著蔣拓,盯著他眼裡的疑惑,失落與不甘心就這樣複雜地湧了上來,纏出忿恨的情緒。

  「需要我提醒你嗎?」她嘴角邪惡地微揚。「在某間庭園餐廳裡……」

  她避開他吻她的那個記憶,只想提醒他,他自大地說過這輩子還不知道「被甩」兩個字怎麼寫。

  「庭園餐廳?」這下,換陸子農一頭霧水了。

  蔣拓閉起眼,有個若隱若現的畫面就要跳出來,但是,他的潛意識裡似乎不想看清那個畫面。

  「有個男人跟他剛追到的女朋友吃完飯……J她繼續提醒。

  「慢著……」他阻止她,不知怎的,像要回想一個惡夢般地冷汗直流。

  他想起來了,他人生中遭遇過最大、最莫名其妙、最不想承認也最想從此忘得一乾二淨的挫折——他被一個女人甩了。

  從蔣拓的眼神,倪巧伶知道自己成功地喚醒了他沉睡的記憶,不過,她沒有感到愉悅。

  一件人家從來沒放在心上的事,她卻牢記著如此多年,她的報復,真的成功了嗎?

  為了出一口氣,讓這個男人成了她的「第一個男友」,現在變成「唯一的男友」,想起來就覺得不是滋味。

  當年她太不成熟,也太衝動了。

  蔣拓記起了那個吻,在逃生門後的樓梯間。

  記起了當時被自己的生理反應嚇到,急於到隔壁那間美容公司找個外表正常一點的女人說說話、調調情。他怎麼可能對一個男人婆有感覺?這實在有損他欣賞女人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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