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巽的腦中掠過不祥的預感,定下心神,低頭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然後俊臉迅速垮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麼晚才下班?好辛苦喔。」耿唯心露出一貫大大的笑容,是她素淨臉龐最佳、也是最純粹的妝扮。
湯巽不想理會,決定對她視若無睹,漠然的越過她。
「今天真的好冷。」耿唯心呵著氣,暖和凍僵的雙手,亦步亦趨地尾隨其後。「湯先生要回家了嗎?」
湯巽加大步伐,充耳不聞,亟欲擺脫她的糾纏。
「我怕像上次那樣打擾你上班,所以在這裡等你。」耿唯心小跑步跟上他,嘴巴也沒閒著。
湯巽的眉心擠出兩道深溝,彷彿耳邊有蒼蠅在嗡嗡叫,吵個不停。
「Boss說你很需要我。」耿唯心的聲音裡有掩不住的開心。「當然,我也非常樂意幫你打官司。」
湯巽受不了她的聒噪,猛地止住腳步,轉過身想制止她跟隨、斥喝她閉嘴。
沒料到他會突然停下來,耿唯心的臉直接貼上他的胸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剎那間無法呼吸。
湯巽立刻彈開,好像她有傳染病似的,流露出嫌惡與不耐煩的神情。
耿唯心對他傷人的反應不甚在意。「唔……你身上好香,好溫暖。」她羞澀的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幫我打官司。」湯巽的語調比此刻的氣溫還要凍人,俊臉冷若冰霜。「麻煩你離我越遠越好!」他沉聲低吼,很不留情。
他並非是個脾氣火爆的人,可是,她的穿著打扮和言行,就是莫名礙他的眼,讓他渾身不對勁。
「我們什麼時候談案情?」耿唯心耐著性子再問。
他明明就沒給她好臉色看,但她就是不怕他、討厭不了他,大概是他很帥的緣故吧!呵呵。
「不、需、要!」湯巽沒好氣的拒絕。
「可是,你很需要律師,不是嗎?」耿唯心不死心的繼續追問,律師本色展露無遺。
他瞪住她,竟然遲疑了起來。再拖延下去,他為母親討回公道的官司,恐怕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我會竭盡所能的幫助你。」耿唯心表現十足的誠意。
她的熱心積極,在他看來,不過是想賺錢的手段,像她這種金錢至上的人,會為了錢接下case,也就會為了錢背叛別人。
湯巽斂眸,不屑一顧的撇開她,不想再搭理。
他的步伐又大又快,耿唯心追趕到時,他已經坐上車。
見到她來,湯巽加快動作,啟動引擎、踩下油門,車子瞬間揚長而去,順利地遠遠甩開她。
耿唯心只能望著遠離的黑色轎車興歎。「為什麼不讓我接case呢?」就因為她是女人?身為女人,就不能當律師嗎?「真奇怪……」她噘著嘴嘀咕。
她像洩了氣的皮球,垮著肩頭,慢慢的走去搭捷運回家,準備後天要開庭的資料。
縱使,她所負責的案子都是些小案件,甚至常為弱勢團體及個人打官司,只收取微薄的酬勞,但她覺得很滿足。
她不是聖人,當然也希望能像其他律師一樣,賺很多很多錢,可是她沒辦法為了錢,而漠視許多需要幫助的人。
五年前,她的父親因為付不起龐大的律師費用,而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最後抑鬱而終。
那時,她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律師,盼望能減少同樣的慘劇一再發生。
回想起往事,耿唯心的心口微微泛起酸楚。
日子再辛苦,她都要撐下去!
握緊雙拳,她替自己加油打氣。
可能是走了一段路又忙了一天的關係,她覺得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沉。
不過還是硬逼自己強打起精神,沒有將身體的不適放在心上。
***
思考了一夜,湯巽默默做了一個決定,只要那個女律師再找上門,就勉為其難納用她,處理與曹家的遺產爭奪案。
到底希不希望她出現?湯巽陷入空前的難題。
步出辦公大樓時,他刻意張望四周,尋找是否有眼熟的身影。確定沒有以後,他竟暗自鬆了一口氣。
但思及聘不到律師的窘境,他的眉頭始終深鎖。
湯巽坐在駕駛座上,接完一通電話,要開車上路之際,赫然發現車窗上浮現一張因緊貼車窗而扭曲的臉,讓他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他吸氣,調整情緒,忿忿地按下車窗,惡臉相向。
「太好了,你還在……」耿唯心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湯巽睨住她因跑步而紅潤的臉龐,有股想立即離開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下,強迫自己暫且摒棄成見,與她好好談談。
「上車。」他的臉部線條緊繃,口氣不太甘願。
「咦?」耿唯心愣住。
「有事跟你談!」他沒好氣的解釋。「你最好在我還沒改變心意以前,趕快上來。」明明有求於人,卻帶著幾分威脅。
「你想通了嗎?!」耿唯心很開心,繞過車頭,飛快的打開車門,就要鑽進副駕駛座。
「坐後面!」湯巽投以銳利的眼神,制止她坐他在身旁的車位上。
耿唯心卡在車門與座椅之間,姿勢不怎麼雅觀。「坐旁邊比較好談話。」她傻呼呼的直言。
「坐後面!」湯巽咬牙,加重語調,冷冷的命令。
耿唯心盯著他好一會,懷疑她若不照做,會被他的長腳狠狠踹出車外,因為他的眼神殺氣騰騰……
於是,她緩慢的往後爬,退出前座,重新移到後方坐定。
湯巽從鏡中看到她不懂含蓄,和花癡沒兩樣的目光,頓時產生一陣強烈反感。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選擇忍耐。
車子上路,耿唯心像個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歡呼了起來。「哇!我第一次搭賓士耶!」
湯巽的俊顏由青轉黑,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指節微微泛白,藉以發洩滿腔的怒氣。
耿唯心東摸摸、西瞧瞧,對每樣東西都充滿好奇,彷彿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不要亂動我的東西!」湯巽沉聲斥喝。「你安分的坐好。」
「噢……」耿唯心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規矩的乖乖坐定,繼而把視線轉移至窗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