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巽隱忍的不滿,終於在耿唯心吃第三碗飯時爆發,他重重地擱下碗筷,起身偕同女友離席。
他尤其不能忍受母親冷落女友,卻和那個不懂進退的怪女人相談甚歡、相處融洽,宛若一對認識多年的忘年之交。
趕她走,母親勢必不同意,況且那個臉皮厚到子彈打不穿的女人,絕不可能錯過白吃白喝的機會。
「阿巽,飯才吃到一半,你要帶著魏小姐上哪去?」湯書梅趕在他們出門前追問。
「我們決定到外頭吃。」語畢,他立即摟著美麗的女友離開。
確定他們出門後,耿唯心怔怔的盯著只剩她一人的餐桌,心頭悵然若失,但又像被塞滿石頭般沉重不已。「今天心臟好奇怪……」她揉著胸口,把不舒坦的感覺怪罪給健康無比的器官。
待湯媽媽返回飯廳,她又端起碗,大口扒著香噴噴的米飯,吃得津津有味。
湯書梅不覺有異,向耿唯心為兒子失禮的行為道歉,並且留她下來吃飯後水果及飲料,也和她聊起三十年前,和曹仲觀的一段情。
一聽與案情有關,耿唯心一掃低落情緒,仔細聆聽,試圖從中獲取有用情報。
「其實,我不贊成阿巽打這場官司。」湯書梅慨然。「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再深再痛的傷,也都癒合了。」
他們都心知肚明,和曹家對簿公堂,根本毫無勝算,又耗時費力,也會引發許多問題。
「湯媽媽,這是湯先生的一份孝心。」耿唯心微笑著安撫。「我會努力幫他,直到有利的判決出現。」
從她堅定誠摯的眼神,湯書梅知道她是發自內心想這麼做,而不是隨口說說的場面話。「你真是個好女孩。」她喜歡極了耿唯心的樸實無華。
「湯媽媽也是很偉大的好母親。」耿唯心由衷道。
湯書梅覺得耿唯心像顆未經琢磨的寶石,等待有心人發掘、珍藏。
最後,耿唯心沒有等到湯巽回來,告別了湯媽媽,獨自回家。
耿唯心離開華廈,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輛黑色賓士緩緩駛來,經由車號,她很快辨識出那是湯巽的車。
駕駛座上,湯巽也看見她,在接近她時,他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加速駛離。
耿唯心回頭目送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內,才又舉步前進。
第4章(1)
不必出庭的週六,耿唯心最大的消遣娛樂,就是窩在家中把從圖書館借來的各類書籍消化完畢。
傍晚時分,她剛閱讀完一本有趣的小說,起身沖泡了一杯熱可可,聞著甜膩的香氣,幸福地啜飲著。
突然,她聽到一陣微弱的熟悉鈴響,慢了幾拍才辨認出那是她的手機鈴聲。「在哪裡……被我丟到哪裡去了……」耿唯心東翻西找,最後在書堆中發現型號老舊的行動電話。
她手忙腳亂的按下接聽鍵,卻不小心打翻了馬克杯,褐色的液體四處漫流,她急忙撲身搶救書本,忙得不可開交。
而電話彼端則傳來飽含慍怒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炮轟。「耿唯心,現在都幾點了,你人在哪?」
「湯先生……」聽到他氣急敗壞的聲音,耿唯心穩健的心跳霎時亂了節奏,延滯了幾秒,她才驚呼一聲,後知後覺他生氣的原因──
「我忘記了!」她重敲自己的額頭。「我現在馬上趕過去。」她跳起來,將只擦了一半的污漬棄之不顧。
她衝回房間抓起外出的大型手提袋,只顧著確認重要的資料是否齊全,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身穿家居運動服、頭髮也一團糟,就套上鞋子奔出門。
耿唯心剛走出租賃的老舊公寓,她的身後就多出兩名年輕人,他們戴著鴨舌帽及口罩,看不清楚容貌。
由於時間緊迫,她急著趕路,沒留意他們越來越逼近的腳步。
兩個年輕男子互使一記眼色,然後分散開來,擋住她的去路。
耿唯心不得不止住倉促的步伐,睜大雙眸不解的望著他們。「你們是誰?要問路嗎?」雖然他們不像迷路的樣子。
「你是耿唯心,耿律師吧?」其中一名男子嚴厲的問。
「你們認識我?」她眨著眼,顯得詫異。「我很有名嗎?」她裝傻開玩笑,事實上,她已嗅出來者不善的氣息,心中有了防備。
「想借你的包包來看看。」男子話一說完,同行的另一名男子便粗暴的搶奪她身上的提袋。
耿唯心使盡全力捍衛,用身體將包包護在胸前,不讓他們得逞。「搶劫啊──有人搶劫──」她縱聲呼救。
可是,她住的陋巷向來冷清,鮮少有人出入,也只能祈禱左鄰右舍有人聽見,出面解圍,雖然她明白這樣的機率近乎零。
無論耿唯心如何死命抵抗,終究難敵男人的力道,不僅包包不幸被奪走,人也被粗魯的推倒在地。
「把東西還給我……」她忍著痛站起來,不死心的巴住奪取提袋的男人,傚法八爪章魚般緊緊纏住對方,不肯妥協退讓。
受命於人的兩名男子並無意傷害她,但為了擺脫她的糾纏,不得已只好拎住她的衣領,將她重重的往一旁摔去。
耿唯心的後腦撞上硬邦邦的灰牆,頓時眼冒金星、地轉天旋,等暈眩感稍退,兩名男子早已逃逸無蹤。
她扶著牆艱難的起身,仍舊沒放棄追回被搶奪的失物,她不心疼遺失的私人物品,而是擔心她為遺產官司所辛苦搜集的各項資料。
雖然不是最關鍵性的證物,但她深信,每樣證物都有其功能,或多或少在無形中左右著判決結果。
所以她向來堅持,訴訟期間每個環節都不能草率馬虎,有時候,看似微不足道的證據或詰問,都有可能推翻先前的一切,讓立場反轉,或者使官司成為定局!
眼看後天即將開庭,那些曹仲觀早年寫給湯媽媽的書信,與兩人珍貴的合照,卻被劫掠一空,她要拿什麼給法官看,證實兩人交情匪淺?
第一步都還沒跨出去,她就被對手痛擊,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