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頌茹有點緊張地打量著她,突然問:「你們……你已經是他的人了嗎?」
落夕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這種羞人的話題不該拿出來談論的,但是既然她問起,她也不願說假話掩飾。
「我的心早已經是他的了。」她斟酌許久方才回應,「今生我只願做他一人的女人。」
苗頌茹臉色煞白,目光穿過她,看到正從對面走到這邊來的司空曜,他關切的目光中有著難得的溫柔,顯然不是為她而來。
落夕回過頭,對他報以一笑。
這纏綿之意不用任何語言就已傳達,這兩人的世界如無縫之水,旁人無法插進分寸。
第九章
落夕知道,苗頌茹帶來的這一場風波,不會止於河邊的對話,但是沒想到下一個找她「談心」的人會是這個人。
深夜,門外是輕柔的敲門聲,她知道敲門的人一定不是司空曜,因為他不會這麼客氣。
打開門,意外看到司空明站在那裡,對她微笑著問:「月色很好,落夕姊姊肯陪我賞月嗎?」
他從來沒有叫過她「落夕姊姊」,正如她和司空家的孩子們,永遠都無法有親骨肉那般的血緣至親戚一樣,許多司空姓氏的皇子公主都是對她直呼姓名和封號姊姊,所以當司空明忽然叫了她一句「姊姊」之後,她就知道他必然還會有更多的話要對她說。
於是她走出來,也抬頭看了看,「是啊,月色很好。」
其實今夜並沒有月,暗夜星空中,連星子都難得看到兩顆。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年輕的俊容有著以往很少見的成熟和深思。「落夕姊姊,你在宮中生活了十多年,我一直沒有叫過你姊姊,你不會因此在心中怪我吧?」
「怎麼會呢?」她倚著旁邊的石凳坐了下來,「我也未曾稱你為弟弟,這麼算起來,是我無禮在前了。」
他像是笑了笑,卻笑得沒有味道。「我並非故意疏遠你,只是總覺得你是父皇最珍視的寶物,只可遠觀而不敢親近,其實自小我心中很喜歡你的,就如同我敬重三哥一樣。」
他果然三句話就切入重點。落夕坐直了身子,漫不經心地接話,「是啊,三皇子的確很值得敬重,我知道從兒時起,他就已經是你心中的英雄。」
「但我不知道,他也是落夕姊姊心中的英雄,我一直以為你們是敵人。」司空明說:「可是今天白天我見到你們在一起,忽然發現過去的我想錯了。」
「過去……錯的並不只你一人。」落夕也笑了笑,「八皇子,你想說什麼就請直說吧。」
「落夕姊姊……今天我叫你一聲姊姊,是因為我一直在心中把你當姊姊,而三哥更是我最親近敬重的三哥。」
聽他吞吞吐吐,她不禁暗中歎口氣。一個苗頌茹,一個司空明,已經成為擾亂她心神的兩片烏雲,若以後面對父皇,不知又會有怎樣的狂風大作。
「老八,半夜不睡覺來吵你落夕姊姊做什麼?」司空曜無聲無息地出現,一掌拍在弟弟的肩頭,「回去睡覺。」
「三哥。」司空明站起來,欲言又止。落夕一笑,「在宮中從未和八皇子好好聊過天,我們難得說話。」
「是說話聊天?我怎麼覺得不像?」司空曜再使了個眼色,「老八,回去。」司空明沒有再違抗下去,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她不禁歎氣,「你知道他想和我說什麼,何必攔著他?讓他說啊。」
「說了又怎樣?說了能改變你的心還是我的心?」他下屑地挑眉,用力將她抱在懷裡,「落夕,我不許你動搖。」
「我不會的,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動搖我。」她幽幽悵思,「也許,一直沒有人可以動搖我,除了你。」
「我?」
「這麼多年你都在恨我,我卻孤獨的喜歡你,不能坦言表白,也不能和任何人訴說,只有你可以左右我的心情,如果有一天我決定了斷這段感情,也必然是你給的力量。」
「蠢話!」他猛地摟過她的脖頸,一口咬在上面,「再說這種蠢話,我就咬死你。」
他說得狠,但是不齒卻很輕柔,像是搔癢一樣,惹得落夕不由得笑出聲來。
忽然間,她覺得不遠處有奇怪的影子晃動,放眼看去,竟然是苗頌茹扶著月亮門死死地凝視著他們。
她急忙推開身前人,暗中提醒,可司空曜看到苗頌茹後,卻更加張狂地將她摟了回來,嘀咕道:「陰魂不散,讓她看到也好,早點死了這條心。」
苗頌茹站在那裡沒有動,但是落夕覺得不自在,輕聲說:「別太過份了。」
司空曜卻匆地揚聲,「嫁一個根本不喜歡你的男人會是你的幸福嗎?苗姑娘,三皇子之妻的名號不適合你,也不能給你帶來多少榮耀,勸你早點放棄這念頭。」
「皇上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苗頌茹啞啞地開口。
「那老頭子不同意又能怎樣?」他的用詞更加放肆,「難道他能殺了我?你以為我是個怕死的人嗎?」
「死、名譽,你都不在乎,那落夕公主呢?也真的都不在乎嗎?」
抱著落夕腰肢的手腕一緊,他低聲說:「別受她蠱惑,這女人瘋了。」
「一個如此鍾情於你的女子,都不會令你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嗎?」落夕卻忍不住為她說好話。
「又來了,你這個沒道理的同情心,你倒是仁慈博愛,那誰來愛你?」他的話如溫柔的水注入她心底,「從虎群之側將你抱走,到入宮成了千歲,有誰真的愛過你嗎?落夕,只有我,只有我啊,所以,別把我推讓給別人了。」
她不由得為之輕顫,真的沒想到會被他說出心底的傷痛。
的確,外人當她是傳奇來敬仰,父皇當她是祥瑞來珍視,兄弟姊妹當她是個外人而保持距離,皇宮中的嬪妃們將她當個繡女一樣央求她做東做西,誰曾經真心愛過她呢?
原來到最後唯有他,只有他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