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我楚三哥。」見她「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好整以暇地提供她一個稱謂。
「你說什麼?」
他竟然……他竟敢要她叫他哥哥?憑什麼?
彷彿看出她的不滿,他低低笑了,「你叫懷天、懷宇為大哥、二哥,當然得叫我三哥了。」
要她叫他一聲哥哥?休想!
嬌容一整,她伸手驕傲地直指他,「你給我上馬!」
「上馬?」
「對!你去挑一匹好馬,我們賽馬!」她嬌聲下戰書,「想讓我叫你一聲哥哥,除非你贏我。如果你輸了,就把底片乖乖交出來。怎樣?」
他不語,眸底似乎掠過一絲猶豫。
猶豫?她眨眨眼。沒看錯吧?她細細睇他,半晌,忽然縱聲大笑,「喂,你該不會不敢跟我比吧?」
「比就比。」他沉沉接口,「你給我等著!」
※※※
可他不會騎馬。
完全地、絕對地、毫無疑問地不會。
他根本對騎馬毫無概念,卻在她的挑釁下硬著頭皮上馬,跟著她狂飆一回。
途中,驚險萬分,好幾次她偷偷瞥見他幾乎摔下馬來,可他還是緊緊抓住馬鬃,不讓身下的坐騎甩了自己。
惡作劇的種子在胸口發芽,她故意策馬往林中馳去,故意讓他深陷在叢生枝葉中無法動彈。
最後,他終於面色陰沉地認輸了。
「枉費你還叫楚懷風呢,騎起馬來一點也不像風,白白浪費了這麼瀟灑的名字!」她嘲笑他。
他的反應是狠狠回瞪她一眼。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隨著歲月流轉,愈來愈糾結不清。
今日,她主動邀他上馬場。
能不能就此把過去的積怨一筆勾消呢?
思緒從多年前的回憶拉回,明眸一轉,落向那個正溫柔地扶著初次騎馬的於心萍坐上馬背的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上馬背後,他自己也躍上另一匹。
「不要怕,這匹馬很溫和,不會把你摔下來的。」他柔聲道。
「我有點怕,懷風。」於心萍的聲音明顯透著怯意。
「別怕,來,我幫你牽著韁繩,我們先繞著圈子散一下步。」
「謝謝。」
路可兒驀地別過眼。
為什麼他對那個女人那麼溫柔?為什麼他從來不曾對她這樣溫柔?
「怎樣?可兒,我們家的馬場不錯吧。」葉朝陽策馬來到她身旁,得意地炫耀,「還有啊,你騎的這匹馬可是擁有阿拉伯血統的名馬呢。」
「嗯。」她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柔順的馬鬃。
「我們一起騎到那邊去吧。」葉朝陽指著遠處長長的黃土道,「一直騎過去,穿過林子後會看到一座湖,很漂亮的。」
她不語。
「可兒,你在發呆嗎?」他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一凜心神,「沒有,沒事。」頓了頓,「我想先來一場比賽。」
「比賽?」
「嗯。」她點頭,瞳眸點亮異采,跟著一抖韁繩,策馬來到楚懷風身旁,「敢不敢跟我比一場?」
他蹙眉。
「不敢嗎?」
兩束凌厲眸光射向她。
她嫣然一笑,轉頭看向葉朝陽,「朝陽,麻煩你照顧于小姐。」簡短地吩咐後,她回轉星眸,迎視那雙微微瞇著的眸。
「來吧。」說著,她掉轉馬頭。
他遲疑數秒,隨即很快地跟上。
兩個人,兩匹馬,彼此競速。
忽地,他迎風對她喊道,「光是賽馬沒意思,應該有個什麼賭注。」
「賭注?」她揚眉,不自覺地稍緩馬速。他竟主動提出賭約?不怕到時輸了難看?
他經過她身邊,回首淡淡一笑,「我敢跟你打賭,就不怕輸。」
「你想賭什麼?」
「賭我們的婚姻。」
她一驚。
「如果我贏了,你就主動去對我老爸說,你不想跟我結婚。」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怎樣?」
他賭他們的婚姻?他……竟拿這個來下注!
她加快速度超過他,「那如果是我贏了呢?」
「隨你開口。」
「是嗎?那——我要你跟於心萍分手。」
「什麼?」這次換他一驚。
「我要你跟她分手。」她回頭朝他笑,任性地笑,明眸閃著挑釁,然後,她用力甩動韁繩加速,頭也不回。
「可惡!」楚懷風在後頭詛咒一聲,「路可兒,你總是以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吧。」
「那又怎樣?你不敢跟我賭嗎?」
「當然!今日,我就來挫挫你的銳氣!」
他真要比?
她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來吧。」
※※※
不能輸,因為輸了,他便不會娶她。
不能贏,因為贏了,他會更加恨她。
不能輸也不能贏,因為輸或贏,對她而言是同一種結果——失去他。
所以只能……平手了。只要與他同時抵達終點,這賭約便全然無效。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必須同時抵達。
她做得到嗎?
她做得到的,以她精湛的騎術,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她做得到的。她自信地想。
可情況卻在她意料之外。因為她千思萬量,仍算錯了一點——算錯了他的騎術。她沒想到,在經過十幾年的光陰後,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我這幾年不是白過的,可兒。」在超越她時,他拋下了一陣朗笑。
她驚恐地瞪著他瀟灑如風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能!
俯低身子,她拚命催動坐騎加速。狂風,捲起她柔軟的秀髮,也迷了她的視界。
她不可能會輸他的,怎麼可能?
「馬兒,馬兒,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急促地對座下駿馬呢喃,「我們不會輸,你也不想輸,對吧?你可是擁有高貴血統的阿拉伯名馬,你的能耐絕對不止於此,Go,Go!」
眼看著與他逐漸拉開距離,她瞇起眼,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她全然忘了兩人已奔進林子裡,忘了在這裡,她必須小心翼翼以防危險;只知道絕不能輸他,絕不能讓他贏了這場賭注。
「寶貝,求你快一點!」她再度懇求坐騎,可馬兒的反應卻是一陣驚愕的嘶嗚。
「怎麼啦?」她也跟著驚慌起來,這才注意到他們正經過一叢密集的樹本,而馬的側背被某個橫生的枝枒給劃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