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巧合太多……就是有緣。
忘記是在哪裡,似乎是在某本書裡還是在網路上,曾經看過這樣的字句。宋早雅在見到那位高中同學的妹妹時,總是會想起這樣一句話。
「……開始交接。」
早上八點半,會議室裡坐滿部門工程師,等到部門副理宣佈交接,值夜班的工程師便將前晚到凌晨時所發生的狀況和應該注意的事項條列式報告。副理在聽取簡報之後,就有問題之處囑咐工程師們思考解決方法,若是工程師回答得不夠妥當,那麼會議室裡的氣氛就會變得凝重起來。
在每天固定的小型會議結束之後,部門副理離開,和其他高階主管或客戶繼續整天的開會行程。
而副理之下的主任工程師,則負責分派工作以及和工程師討論事情。
「……昨天新的機台上線了,上下值的範圍有問題嗎?」宋早雅看著手中的資料,詢問課裡的工程師。
「用平常的數值去做,RUN出來的東西厚度好像有點偏薄。」工程師告知道。「我有檢查是否量測機器異常,但是……」苦笑了一下。
宋早雅望著他為難的臉色,隨即明白了。
「啊,是那台機器嗎?」他微微一笑。
公司之前添購了新的量測機台,是同類型的第三代,獨步全球的最新量測機器,全世界第一個使用的就是他們公司。這也正是公司的作風和價值之一,由於總是比同業更早一步,所以公司才能走在業界最前端;但也因為如此,在沒有任何可用及可參考數據的情況之下,工程師只能像實驗的白老鼠般摸索前進,失敗率相對提高許多。
「Leader,我是覺得舊的量測機台比較好用啦,但是現在又不讓我們回去用舊的,只准用新的……我們也找過廠商很多次了,但那台機器真的很難搞定啊。」之前已經和機器廝殺奮戰許久的工程師一臉苦瓜。
「舊的機台遲早會淘汰,為了讓你們趕快學習和習慣新的技術,只能使用新機器是有道理的。」宋早雅溫和說道。他明白工程師們自己也知道這些,只不過每天超時上班已經非常勞累,現在工作又難進行,不免會想要抱怨。「你們收集新上線機台的date,注意perfomance如何,那台量測機器我來看吧。」
聞言,原本苦瓜臉的工程師一下子容光煥發起來。
「謝謝Leader啦!總算不用再被折騰了!」他開心地歡呼,走向在建築物遙遠另一頭的FAB——也就是需要穿上無塵衣進入的科技廠區。
「Leader。」
又有人喚他,宋早雅轉過頭去,對方一樣是詢問工作上的問題,在討論過後決定嘗試新的作業方法,那人也朝FAB走去。
宋早雅在稍微交代一些事情給其他人之後,就離開去跟製程整合人員開會。會議結束,他又和廠商開他今天第二個會。主任工程師需要開的會比副理少一點,但副理不開的會卻都是主任工程師在概括承接。
等該開的會都開完,午休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他到餐廳買了午餐,然後用二十分鐘吃完,手機剛好也響了,一看是同事的號碼,他很快地回到自己部門,沒有多休息,就換上只能露出眼睛的無塵衣進入FAB。
在裡面和看不出長相的工程師、技術員討論和交換工作上的意見,測試數值RUN出來的貨品差異,提高良率和RUN貨速度。一直會有問題發生,而他們就要負責解決,即使已經想不出方法了,還是得解決。主管詢問時,做不到的理由或原因沒有任何意義,上面的人也不會想聽,因為公司不是付薪水給員工在這裡參觀和度假的。
一忙碌,時間就會變得快速起來,幾乎感覺不到分秒以什麼誇張速度在流逝,等走出FAB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了,這還已經算是比較早的下班時間。
一日復一日,每天都是這樣度過。工程師上班的日子就像影印機印東西,速度飛快又一模一樣。
不過,對宋早雅而言,卻是有一點和之前不同了。
回到辦公室位置察看公司信箱和收拾東西,準備結束一整天工作要回家。他打開抽屜拿出手機和皮夾,手機螢幕顯示有一則新簡訊,按進去訊息匣,在望見寄訊人是誰的同時,他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有同事要離職了,祝福她能找到其它好工作。下午下雨,我又沒帶傘,幸好要下班回家的時候雨停了。晚餐吃咖哩,有點煮失敗。
簡訊內容是互無關係的三件小事,也是「今日近況」。宋早雅看完,臉上不覺露出淡淡的笑意。
蔡鈴茗是他高中同學的妹妹。
自從給她手機號碼以後,一個星期都會收到兩或三封簡訊,也就是兩至三天就寄一次。第一次收到簡訊就是在兩人恢復友誼的隔天,內容是她說總務部請小姐們吃下午茶點心,他看到的時候有點迷惑,不知道那是不是有什麼其它意思,於是回電稍微詢問了一下,結果她說:
「沒事。點心是栗子蛋糕,很好吃呢。」
聲音聽起來相當高興的樣子,一定是蛋糕非常美味吧。
之後,不管是什麼樣的事,譬如「公司左邊那條路封起來維修,改走右邊的路回家ing。」或者「剛剛看見一隻大蟑螂,超可怕!」就像是在對他宣佈,跟他要來的手機號碼,她會確實使用,也一定會常常使用似的,她時常都會寫簡訊寄給他。
也或許她是努力地在向他表達,她道歉那天所說的真的都是實話吧。
她並不是當真覺得他有纏著她,也並非真的認為他是討厭的人,雖然他不曉得原因,但她和同事說的那些都只是謊話。
當時,不小心聽見她對他的評論,他沒想到自己竟讓她擁有這麼不好的感覺,因為覺得不能再帶給她困擾,所以才決定和她保持距離。後來幾天,辦公桌上卻出現了一張她留下電話號碼的紙條。他一直困惑著,不確定是否該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