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了。」他很乾脆地說。
她訝異地回頭看著阻隔二人地那扇門。
薛重陶起身,盯著那扇門。他忽然問道:
「丫頭,你遇見我後,曾經夢過我嗎?」
黑暗裡,她的眼睛微地瞪大。他是說夢裡那個紅袍男子?
「或者,你曾夢到有個女人挖出別人的眼珠?」
「……」那不只是個惡夢嗎?
他沒等到她的答案,又失笑:
「瞧我怎麼會問你這笨丫頭呢,但,我還是想要你親口告訴我。」
「……你當你萬人迷啊,我怎麼會夢見你呢?你問我這幹嘛?」
「夢到我,你才能走運一輩子,你信不信?」
「笨蛋才信。」她嘴角上揚。其實,她還滿喜歡跟他閒哈啦的。
「這就是了。」他的聲音似有笑意。「我已經找了很久很久了,她不肯出現我也沒有辦法,何況現在的世界並不適合她這樣的人的存在。」
「薛重陶,她……她是人吧?」
「當然。」
「那你……你也是人吧?」
「我是人啊。」
她暗呼了好大一個氣。「那阿姨也是……」她想,她可能是乩童那類的,以前真的把他跟阿姨想壞了。
他不著痕跡的打斷她的話:
「今天快過完了,我也該走了。丫頭,你身上有股味兒,容易招來鬼怪,我本來以為是柯家天生的……但,現在我想應該是你太接近你爸爸了。明天早上,你去什麼靈廟求個符,帶在身上等到結婚生子就沒事了。」
「我不怕,我有家傳的玉佛。」
他停頓一下,強制說道:「明天去求。」
這是在關心她嗎?她的臉又有點發熱。
「你每年這時候上來……是幫我避禍嗎?」她低聲問著。
「是啊,感謝我吧,丫頭。」
「……我要怎麼感謝你呢?」她自知臉紅了,所以絕不能在此刻開門。
門外的他,彷彿怔了一下,而後爽朗一笑……
「要感謝我很簡單,別隨便再上網被人騙了,那真是……丟人的蠢啊。我都替你感到不好意思呢。」
她瞪著那扇門。
「再見了,丫頭。」
接著,躂躂躂,那腳步聲下樓了。
她握住門把,很想開門,但……她咬咬唇,還是鬆開手。以後也不是沒機會見他。
她走到浴室打開燈,本要找玉佛,抬頭一看鏡子,整個人都呆住了。
鏡裡的自己,簡直跟個煙毒販沒兩樣了。
青黃的臉色,乾巴巴的皮膚,她從來沒有黑眼圈,但在此刻卻像有人在她的眼上黏了二個黑色的巧克力甜甜圈。
她到底被吃了多少……只有吸食她的氣,沒把她的五臟六腑一塊吸走吧?
她趕緊亂摸一通,確定自己沒缺手缺腳,又在浴室吃力地找了一陣,就是找不到玉佛。
難道放在其它地方?
找到最後,她有點喘了,只得暫時放棄。
反正東西丟在家裡。一定找得到。今晚……既然他說沒事,應該不會再來一次。
這一次,她確定自己關好窗子,然後癱軟在床上。她隱隱聽見爸爸送他出門地聲音。今天他怎麼趕著走?平常都是九月十號才走的啊。
過一、二個月後,他還是會一如往常的出現在柯家吧。到那時她……她……
她實在太累了,閉上眼的那一剎那,她瞄見螢光電子時鐘上寫著:九月九日二十三點半。
第3章
二十三點四十五分正。
夜深人靜,小卡車停在路邊,挑染銀髮的男人下了車,遙望遠方夜色。
台北的天空,總是不清不明,到了夜間也難得見到明亮的星子。
他不畏夜風,照樣是薄T恤牛仔褲,T恤口袋上隱隱露了半身玉佛。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悠閒地慢步走進公園裡。
「你……是誰?」有人自公園的暗處問著:「為什麼要阻攔我?這年頭哪來的守護神?你是柯嬌嬌的誰?」
薛重陶慢吞吞地轉向發聲處。
冷風拂過他及肩的墨發,剎那間……髮絲長了些,散在肩後飄動著。
「你……」暗處的人有些驚懼。
「我跟她毫無關係,不過,你還是不要動她的好。」薛重陶嘴角微勾。
一說起那個有點笨蛋的丫頭,他心情就有點愉快。
這年頭,每個人都不承認自己蠢,丫頭也不例外,但她真是蠢得很有剩,他還真很少見到有人逃避現實到睡大覺當作沒發生一切。
三隻眼絕不會是她,他早就猜到了。在他眼裡算挺笨的丫頭,頂多會是三隻眼的母親、奶奶之流,所以就算她笨,他也會花心思護住將要生出三隻眼的人。
但如今,柯家已算絕後,三隻眼不會再出現,那麼,他何必留在這種污濁的地方?
「你想分食她?」
「分食?」薛重陶愉快地笑了,朝那發聲處走去。
「你……你想幹嘛?要分食,我們可以平均分啊……不,你大一點,柯嬌嬌的氣很好吃……想必肉也是很美味,骨頭也好……」
夜半公園裡人跡鮮有,了不起是遠處睡覺的流浪漢,沒人在注意這一頭。那雙璨璨盈光的眼眸笑彎了,腳下仍然不停,薛重陶漫不經心地說著:「怎麼辦呢?今晚我很無聊,也想吃啊。」
「咦?你想吃我?」
「我一直想試試看吃妖怪地滋味。不吃掉你,我心裡很難安啊。」
那陰暗處隱藏的人本要一搏,而後突然發現眼前這男人不是人也不是苟活在暗處的妖怪,那周邊清氣分明是——
「你是將要得道的修行者!」他大叫一聲,無法置信:「現在不可能會有的!得道修行者也不可能會食妖!」
連連退避,轉身要逃,卻還是躲不過。
薛重陶抹去嘴角殘留的妖氣,同時舔了舔薄唇,一臉嫌惡。
「這東西,真難吃。」不如食一餐炸雞呢。
他不吃它,確實心難安啊!丫頭還小,難保這劣妖不會吃回頭草,到那時誰能護她?他思緒一頓,而後有趣的失笑。原來,他也算有情有義了。丫頭只是個養女,與柯家毫無關係,他本可不理,但他還是心軟了。